「那項鏈像是你的『貞操帶』——」羅悅走來,拍拍羅愉的肩。
羅愉轉頭看他。「祆兒呢?」雙眼掃視弟弟背後一圈。
「小姐懂事了,說不打擾我們唸書。」羅悅不要不緊地回答。然後拉起羅愉脖子上的龍形項鏈,很有手足情誼地道:「我幫你拆掉吧,聽說用破壞手法,就能取下!我待會兒去拿爺爺的斷劍匕首,割了……」
羅愉撥開弟弟的手,轉身離開窗邊。
百葉窗兩旁掛著書畫。水墨畫作是松樹和鶴。羅家的家徽,就是鶴——高原仙鶴。他們代代為神秘的祭氏華族做事,是武門世家,居住在祭家海島,高原上的龍鱗湖畔。羅家男兒在自成一國的祭氏系統下,是天生的護衛,最懂得何為「忠誠」。
「啊!」羅悅想到什麼般,右拳擊一下左掌。「其實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的……」他在想用爺爺的斷劍匕首切斷龍形項鏈的事,這一刻有更好的方法了。「我去把祆兒小姐叫進來!項鏈的特殊爪扣,她會解嘛……就跟她說,她還小,不能滿足你的需求,請她暫時放你幾年自由身嘍,如何?我的哥哥——弟弟我夠為你著……」
「你我都得聽媽的話!」羅愉打斷羅悅,俊臉表情凜然,一點也不感謝弟弟「體貼」的主意——
餿主意!
羅悅撇唇一笑,視線移向壁爐上的書法大作。墨黑的篆體大字寫著「男子有行,遠父母……」——這是奶奶蘇林改了《毛詩》的得意之作。奶奶認為男兒有德有行,才夠資格離家,去追求完美的女性,成為自主的男人。
有德有行……他們羅家男兒自小被教育得文武兼備,人格磊落,正直,不只聽母親的話,更聽祖母大人的訓示。
羅悅知道哥哥會繼續戴著那條項鏈。「你已經決定對你的小妻子忠誠了——」他這話是疑問,又像期待後續好戲般。
羅愉從書牆上,取下一本書,放在閱覽桌,翻了幾頁。「羅家的家徽是鶴,象徵長壽、幸福、夫妻關係的諧和與忠貞。我剛說了,你我都得聽媽的話——不能當花心者!」
羅悅笑出聲,步伐輕巧地沿著三面書牆跑,飛簷走壁似的一躍,準確地取下一本放在最上層的書籍。「媽要我們今天念這本。」他把書疊在羅愉正在看的書上。
羅愉拿起書籍——是羅氏家訓。他合上下面那一本,一記丟擲動作,將書本射進書牆架上的空格。羅悅吹了聲口哨,單手翻滾,越過紫檀木大書桌,俐落地坐定在椅上,完全沒碰歪任何傢俱擺設。羅愉抿一下唇角,鼻腔哼了聲。兩兄弟將書房當成競技場,較量起家傳武學,一會兒翻滾一會兒丟書、拋拉卷軸,挺樂的。
「你們兩個——」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這麼大了,還顧著玩耍。」
羅愉、羅悅同時收斂動作,齊聲叫道:「媽——」
兩兄弟美麗、清靈的母親——白曉然,身穿一襲椴綠色裙衫,舉止優雅地走進書房。羅愉、羅悅隨即端坐入位,肩並肩,將母親要他們閱讀的家訓放在紫檀木大桌中央。
白曉然坐在兩個兒子對面,左右皓腕各環著一隻玉鐲子——她生下雙胞胎滿五週年那天,兩個兒子在龍鱗湖揀了一顆大玉石,經切割琢磨後,成了一對珍稀的禮物。她的一對兒子從小養成在生日時,送母親禮物的習慣,這是父親給的教養——羅氏的家訓——羅家男兒個個都知道,女性天生比男性偉大。父親會要他們記住,母親比他們的生日派對更重要。
白曉然柔荑交疊、扣在桌緣,一雙美眸沈吟地瞅著兩個兒子。
「媽幹麼這樣看我們?」羅悅開口。
白曉然柔和地微笑。「到島外唸書,可別再打打鬧鬧嗯?」
羅愉同母親一笑,神情很沈穩,像個成熟男人了。
「孩兒知道分寸啦!母親大人——」小兒子卻總是比較沈不住氣。
白曉然垂下視線,笑著,站起身來,拿出兩個精緻的小袋囊。「媽揀了幾顆龍鱗湖的石子,還有高原上鶴鳥的羽毛——是護身符;你們帶在身上,想家時,就拿出來泡澡嗯。」兩個兒子明天要離島,前往祭家在英國辦的學校唸書,這一去,可得好幾年才會再回來。
「媽,我們不是小孩了。」羅愉離座,繞過書桌,走到母親身旁,語氣充滿安慰。
羅悅也走過來,嘴裡念著:「媽教我們就夠了,」母親的家族——白氏,在祭家系統下,是負責海島上的教育部門。不只羅家的孩子,連祭家的少爺、小姐們,都是白家的學生。母親是一名全才教師,通曉經典、科學、各國語言……母親是他們心目中最重要的師者。「我真搞不懂,老太爺為什麼還要我們進學校,真能增加學問嗎,我不覺得有人比媽更博學……」
「老太爺要你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體驗不同的生活。」白曉然推開書房的落地門,走到露台上,坐在觀景座的長椅。
天空的達達聲落在石板坡道下方,風掀起一片草海漫舞。
兩個兒子跟了出來,在她身旁半蹲跪著,一人抓著她的一隻手,像他們五歲那年,把玉鐲套進她腕間的情景。「媽,」他們嗓音一致,對母親保證:「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
白曉然會心一笑。
人家說母子連心,這對雙胞胎兄弟知道母親捨不得兒子出遠門。他們接過母親手裡的袋囊,發現細心的母親分別在袋口繡了他們的名字,還有展翅的鶴。羅愉、羅悅互看了一眼,默契十足地背出羅氏家訓。
白曉然的笑容慢慢消失,美顏上的神情安適寧靜,這一刻如永恆!人家說——
母子連心呀——
她的一對兒子,出身護衛家族,流著自信但不自傲的血液,天生就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做母親的實在沒啥需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