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也是,小瞳可以理解的點頭,"嗯──不過,我想我在宣府中住了很多年,有一些事應該要讓你知道。"
"什麼事?"
"你從沒想問過朝遇那傢伙的童年嗎?"一年多來婷婷問也沒問,真令人好奇,"關於他在宣府中的事,你不想知道嗎?"
這個……瞳婷思考了一下,她不是沒想過,只是在未見到朝遇之前,她沒有心也沒有餘力去過問有關他的事,總覺得知道得愈多就愈容易觸景傷情。"怎麼了嗎?"
"你……難道都沒有發現他眼瞳與頭髮的顏色與常人有些微的不同嗎?"如果跟朝遇生活過好一陣子的婷婷沒發現這事,有問題的人是瞳婷吧?
眼瞳……髮色……小瞳這一說,勾起了她的回憶,"暗紅?可是……這不是我的錯覺嗎?"她以為那都是燈火閃爍的關係。
小瞳搖搖手指頭,"非也,我老實告訴你吧,朝遇的親生娘親並不是中原人土,聽說她有雙暗紅色的瞳眸與紅褐色的秀髮。而朝遇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只是隨著年歲的增長,髮色和瞳色都變得漆黑,除非是在遇水及身體極度虛弱下,才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出一些不同。"
"異色眼眸?"瞳婷抓住小瞳的衣袖,"既然他也有這麼樣的一雙眼眸,為什麼當初朝遇會那麼樣地討厭我的藍色眼睛?對於我所受到的歧視,他應該更要感同身受的。"
小瞳拍拍她的手背,"你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聽說朝遇的娘親當年很受寵,但是卻因為生下腹中胎兒而難產致死,宣家老爺在傷心難過之餘,可能是怕看到朝遇就會想起他娘親,所以不但沒有疼愛所生下來的孩子,反倒是不聞不問,嚴重忽視。你想,一個沒有任何靠山的孩子在這種世家大族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就算能存活下來也是受盡欺陵。"
所以他會那樣重視那塊翠玉,所以他不管多努力都沒有人看得起,所以他居住的院所格外遭人忽視,所以他活下去也沒有人會為他開心,所以當他身受重傷甚至瀕臨死亡時,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宣家人,所以他會如此憎恨厭惡她的異色眼瞳……這究竟是個什麼悲慘不公的環境?他們究竟是怎麼扭曲一個人的人生?
瞳婷沒有發現自己的淚流下,"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才告訴我這些?"
小瞳以手絹拭去她的淚水,"他是個可憐人,我想他知錯了,只是時間太晚,我希望你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讓他能有個新的人生。"
"姊……"
"算我求你好嗎?我快忍耐不下去了。"世間冷暖都縮影在這個家族中,很現實。
但是其實她忍耐不下去的原因是受不了化遲一天到晚叨念著要她幫他這慘兮兮的弟弟說情,吵死了!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瞇著眼,瞳婷開始懷疑姊姊的動機。
苦了朝遇一年多,總算小瞳怒火稍歇肯說出實情,"第一,他曾經傷害過你,我不能就這樣輕易放過他。第二,誰教他當年要拆散我們姊妹倆,他,活,該!"
活該!活該!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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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悠悠,有個女人坐於池畔,迷迷濛濛的看不真切。
紅褐色的頭髮飄散在垂柳樹梢閶,想看清她的面容,卻怎麼也無法如願,就像是存心與他玩捉迷藏一樣,一股迷霧始終瀰漫在他的視線前,撥不開、吹不走。
就算如此,他還是知道這女人是誰,雖然從不曾見過,可他就是知道,知道她就是那個棄他於世、僅留一塊玉給他的人。早知現在她的兒子是怎樣辛苦的存活長大,她會如何抉擇?當年是該保大人還是腹中胎兒?
有資格活下來的本該就不是他吧!他好累,真的好累。
一次也好,他想聽見娘親喚他名的聲音,感受她的關愛,感受到被看在眸裡的眼光。然而眼前光景卻逐漸淡去,化在霧裡。
不要啊。他的娘親……不要拋下他!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忽然一個人影湧現,一陣細碎的啜泣聲敲入他耳際,是瞳婷!人影閃閃爍爍飄來蕩去,他什麼都看不清楚。
婷……
黑霧漸散,他看見在那間樓閣內,桌上有一碗已喝盡的湯藥,桌後有一張滿是淚水與指控的芙蓉面。
恍若流光萬景皆散,所有的一切都被風吹遠……
朝遇在啜泣中轉醒,醒來之後淚還是不止,坐起身,掩著臉忍不住痛哭,一拳擊向身旁床內石牆。
他被那個當初應該最愛他的人所棄,而現在最愛他的人卻是被他所棄。
才知道,回到最初的時候,始作俑者竟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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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遇。"有人輕叩著門,"我能進去嗎?"
是熟悉的聲音,朝遇迅速以掌抹乾了面上水光,啞著嗓音回道:"進來。"
瞳婷推開了門,緩緩走到他身邊,聽過小瞳告訴她的一席話,心裡的確很震撼,但是要對他說些什麼,她卻尚未準備好.可她還是來了。
"朝──"她在床沿坐下,與他面對面才發現他的眼是如此通紅,"你是怎麼了?"瞳婷忽然想起小瞳的話,朝遇的眼瞳除非是在遇水及他身體極度虛弱下,才可以隱隱約約看出些微的不同。
遇水?極度虛弱?
朝遇閃躲著她搜尋的眸光,不想被發覺出他適才的難過。
瞳婷靠近一看,他的眼不僅是眼瞳暗紅,還是整雙眼都紅通通的,像是曾哭過一樣,而且她驚奇地發現他面上殘存的淚痕,透露出朝遇剛剛一個人時發生過什麼事。
"朝遇!"她的掌撫上他的頰,纖白的拇指劃過他的淚痕,"發生了什麼事?"眼前的他看來好……脆弱,有著像孩童般的茫然無依。
咬著唇,朝遇搖頭,沒想到他一傾頭,淚水竟從他眼眶中滾滾而落,"我──"想辯解卻哽咽得難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