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的伸手取下頭上所戴的斗笠後,見到是在未讓布巾遮住的額頭處有一道既大又醜陋不堪的疤,她瞥了一眼他臉上的表情,沒見到他有任何驚怕之意,才稍稍放了下心。
「額上的只是部分的傷,趁現在你還沒見到我的全貌,你……還來得及反悔。」她咬著下唇輕吐著,心中卻怕他真的反悔。
「我不反悔,姑娘請拿吧!」他頷首微笑道。
她點點頭,臉低垂的將蒙於臉部的布巾取下。
一取下,她的容貌算是完全呈現在他眼前了。在臉頰的右半邊由額際直延伸到嘴側有數條大小不一的傷疤,似是讓利爪抓傷,臉的左半邊則完好無缺。在當時若好好處理右半邊傷勢,還不會惡化到此地步。
她的眼角瞧見他只稍稍皺了皺眉,沒有被嚇的表情,才確定他將她當常人一般看待,她放心的抬起臉正視他。
「你不怕嗎?」
「我是位大夫,醫治過不少如同姑娘一般容貌有所殘缺的人,見多了就習以為常了。」
他伸手上前要觸碰她臉上的疤痕,她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我姓韓單名一個細字,韓細是我的名字。」她說自己的名字。
「韓細姑娘,在下展南雲。現在你可否隨我回去了?」
「好,你稍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她把布巾包覆好臉後,轉身奔回屋子裡去,再出來時肩上背了個布包。
「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不管你去到哪裡,天涯海角我都願意跟你一輩子!」
韓細笑嘻嘻的望著展南雲,一雙眼直勾勾的望人他的黑眸裡,露出真切的笑顏。
「好,我們走吧!」展南雲朝她友善的伸出手。
「我……我自己走就好,不麻煩你了。」韓細雙手抱著包袱,腳步往後退了些,心頭突然湧現的感動讓聲音有些顫抖。
不料,他比她快一步的牢牢牽住她的手,讓她倒抽了一口氣。她不自在的想掙脫他的手,他卻緊緊握著不放。
「山裡的路崎嶇難行,我牽著你走。」
展南雲溫柔低語的聲音安撫著她心中的不安。
韓細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感覺手心正不斷傳來他手掌的熱度,心裡逐生暖意。頓時,一種奇異複雜的感覺浮上心頭。
如果他能這樣一直牽著她的手有多好!
*** *** ***
離開了山中小屋,摘得此趟所需草藥後,任務算是完成,一行人也就下山。他們在走了大半的時辰後,步行到山下熱鬧的市集裡。
市集上,街道的兩旁擺滿了攤子,賣有各式各樣的吃食、字畫與小玩意兒,琳琅滿目的,街邊的小販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叫賣、希望今日能多掙一些銀兩好過活。
韓細與他們走在街道上,卻無心留意兩旁的攤子到底賣了些什麼。
一切計劃進行得太過順利,讓她產生些許的不安,至現今仍教她有些不敢置信。
因為如此荒唐的條件達她都覺得世上無人會同意,但身旁握著手的男子卻答應了?
究竟是他做了大夫太久致使他的心地過於善良,還是他飢不擇食的連醜女也要?
「啊……好痛!」
韓細突然叫了一聲,展南雲的眼光立即轉到她身上。
「姑娘為何要自殘自己的身體?」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此時此刻究竟是在現實之中,還只是夢?」
韓細抬起發疼的手背,瞧見上頭果真有她一排鮮明的目齒印。
「現在你痛也痛過了,可確定是千真萬確的事?」
「嗯。」她點了點頭道。
「說實在的,我與你約定的事當真要說給別人聽的話,恐怕不會有人相信世間上還有像你這般的善心人。」
「韓姑娘在山下多待一些日子,會發現世間上善心人不只有我一人。」
韓細翻了翻白眼,不太贊同他的說法,隨後意有所指的道:
「至少就我眼前所見也只有你一人好心待人。」
「展兄,男女授授不親,小心讓那姑娘纏上了。」
一旁的王世豪不甘心,硬是擠上前隔開了兩人,他輕聲提醒著展南雲,卻招來韓細的一記白眼。
「那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得女人去纏,有些人還不夠資格呢!」
韓細繞到另一邊勾住他的手臂,在瞧見王世豪的臉色讓她氣的乍紅乍白的,不免笑了出聲。
「你笑起來很好看,多笑會讓心情愉快些。」
聽到她的笑聲,不自覺的勾起他以為已然歸於平淡的心緒。自從身為大夫後,以救天下蒼生為己任,他一直稟持著內心的意念行醫救人。而當她笑出聲時,他以為自己聽見的是另一名女子的笑。
突然,展南雲停下了腳步,叫住了從身旁走過的小販,對著韓細道:
「你想吃冰糖葫蘆嗎?」
「冰糖葫蘆?」
韓細才回答,就聽見一旁傳來嗤笑的聲音,他越過展南雲的身前瞪了正發笑的王世豪一眼後,才滿臉笑意的朝展南雲點頭。
「我想吃。」
才說完,後頭就傳來幾聲的咕噥,她轉頭去看就見是王世豪嘴裡正喃喃自語的不知在念些什麼,她瞄了一眼王世豪道:
「你若想吃也去買一支,瞧你的樣子真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小娃兒呢!」
「我又不是三歲孩兒吃那東西來著。」
王世豪翻了翻白眼,立即反駁回去,語氣中暗諷著韓細才是三歲孩童。
「你別理他,他就是那樣。」
展南雲笑笑的要她拿,韓細伸手接過,眼睛直盯著手裡的冰糖葫蘆許久才小心的舔了一口。
「冰糖葫蘆真好吃!」
嗯,吃進嘴裡的感覺又甜又酸的,讓她笑了出來,自從五歲起就再沒吃冰糖葫蘆,長年待在府裡又甚少上街,早已忘了嘴裡嘗過的滋味。
「娘,你瞧那姐姐的臉好醜!」
略帶稚氣童音響起,韓細聞聲僵住了笑容,轉頭瞧見眼前一個正用手指著他的五歲孩童。
「你說我的臉丑!」
她撫上遮臉的布巾,發現布巾有些脫落,露出了一些疤,韓細一急摔了手中的冰糖葫蘆,連忙將臉上的布巾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