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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他一怔,隨即又聽見姚來發唉唉重歎--

  「妳啊,一會兒去鬧年家大爺,一會兒又鬧年家的永瀾師傅,老天爺!妳到底在想些什麼?唉唉唉,都是爹不好,把妳給寵壞,要不,也不會落得今天這般田地。妳不願離開這兒,可待在開封,難道要任著眾人在背後議論,對著妳指指點點嗎?」

  「我不管,我要留在這兒,我哪兒都不去!」

  「好了、好了,有事好好說,總有個解決辦法。」奶娘忙著打圓場,「老爺,您就別和小姐生氣了,小姐她身上有傷,再怎麼賭氣不吃東西也不成,舉家南遷的事慢慢再說也不遲呀。」

  踱方步的聲響陡地一停,姚來發嗓音又揚--

  「能慢嗎?!再拖下去,不知還要鬧出啥兒來!瞧瞧妳臉上這道傷,嬌嬌啊,妳存心教阿爹心疼死嗎?說來說去,都是咱兒以往對妳太過放縱,一個大家閨秀便該待在閨閣裡繡花繡鳥、撫琴讀書,哪能像妳成天像野馬似的亂闖亂跑,若妳安分待在府裡,又豈會遇上這等危險?妳呵……一張俏臉硬生生給毀了,咱兒能不心疼嗎?能嗎?」接著又是沉重一歎--

  「先是女兒家的閨譽受損,現下,連姑娘家最重視的容貌也不保,妳還想繼續待在開封,到底有誰能娶妳啊?」

  「我娶!」驀地,天外飛來一響。

  直到眾人將目光全數投射過來,年永瀾這才驚覺自己竟已闖進房裡,並且響亮亮地喊出那兩個字。

  「年、年永瀾……」姚嬌嬌不敢置信地瞠圓眼眸。

  奶娘和潤珠丫頭正忙著幫她換藥,那裹布已拆下,露出受傷的臉容,見年永瀾雙目鎖向自己,姚嬌嬌倉皇地抓起薄絲被,把臉遮得只剩下兩隻眼。

  姚來發終於合起嘴,回過了神,帶著雙層下巴的臉探到年永瀾面前,他顫著聲道:「永瀾師傅,你、你你剛剛說、說說說……」他結巴著,竟沒那心思去質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我娶。」定聲再吐,殘容端凝嚴肅之色。

  這是衝動下的決定。

  此際心頭漸穩,年永瀾已然明白。

  可他的性情若不受些衝擊,逼他面對,有些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頓悟。

  又或者,這才是他潛藏於心的意識,如今坦然而出,雖訝然,卻無反悔之意。

  「永瀾師傅,你真的來提親啦!你真的來提親啦!呵呵呵……」潤珠丫頭跳了起來,興奮地喳呼著:「咱兒就知道,你還是心疼小姐的,打是情、罵是愛嘛,小姐打你、罵你,心裡自然有你,你也打還小姐,肯定也對她有情!」

  「什麼?!」姚來發翻飛兩道眉,「你打咱們家嬌嬌?!永瀾師傅,你、你你真打了咱們家嬌嬌?!」

  那日龍亭園裡散手試練,姚嬌嬌受了年永瀾兩、三下綿勁,摔得渾身瘀傷的事,硬是讓奶娘和潤珠瞞下,沒讓姚來發知道。

  「我是……呃……是我不對。」年永瀾無法否認,心頭熱氣猛往臉上衝。

  這還了得?!

  姚來發厲瞪著,手指指到他鼻前。「你、你你敢打她?你竟然……竟然打她?你、你你……」

  「哎呀,老爺,先別生氣,這事咱兒清楚,咱兒慢慢說給您聽,走、走,咱們這就出去說--」奶娘趕忙向潤珠使了個眼色,那小丫頭笑嘻嘻地跑來,兩人一左一右地挾住姚來發的手臂,硬是往門外拖。

  「等等,咱兒還要問個清楚明白,他、他他--」

  「要問,咱倆讓您問。」

  「可是嬌嬌……嬌嬌一個人在裡頭……」

  「喔,老爺,您算數比潤珠還糟,明明是兩個人在裡頭好不?」

  聲音漸行漸遠,閨房裡幽香飄動,一切已沉靜下來。

  年永瀾在原地靜佇了會兒,跟著慢慢走到床榻邊。

  姚嬌嬌見他在床沿落坐,露出的一對眸兒明顯閃過驚慌,身軀不禁往後一挪,小手更是緊握,像怕他來搶被子似的。

  「讓我看看。」他凝視著她,瞳如黑玉。

  「唔……」姚嬌嬌搖頭,搖得像波浪鼓。

  「讓我看看。」他再語,嗓音似要存心誘惑人,柔如拂柳春風。

  「嗚……」她仍舊搖頭,眼眶隱約蓄著淚珠。

  「妳不讓我看,我便坐在這裡,哪兒也不去。」他眸底堅定。

  姚嬌嬌吸吸鼻子瞪著他,兩人又僵持了片刻,忽地,她心一橫,後背打直坐起,毅然決然地扯下薄被。

  房裡靜謐--

  「還好,就一道傷痕,比我好太多了。」他平靜道。

  姚嬌嬌怔了怔,眼珠黑溜溜地,紅唇掀了幾下沒說話,驀然間,卻哇啊地一聲大哭出來。

  「你怎麼怎麼說、你怎麼怎麼說……嗚嗚嗚……你怎麼怎麼說嘛……」

  年永瀾苦笑,見她哭得梨花帶雨,憐惜之情不由得大增。

  抓起衣袖,他小心翼翼避開她左頰上那道細細傷痕,溫柔地替她拭淚。

  「我說的是實話呀,妳確實比我好看太多。」

  不說便罷,這一提,姚嬌嬌哇啊地又放聲大哭,小臉紅通通,可愛也可憐。

  一方青袖已被浸濕,年永瀾歎氣。「受傷那日也沒見妳哭得這般難過,現下才擔心傷口,不嫌遲嗎?」

  「嗚嗚嗚……人家、人家不知道嘛……」她抽噎,眼淚仍撲簌簌地流,卻仰高著小臉任他擦拭。「那個年永澤又沒讓我照鏡子,他清理傷口,跟著抹了一坨黑呼呼的古怪藥膏,我就不覺得痛了,只是熱熱麻麻的,嗚嗚嗚……怎麼知道怎麼嚴重……嗚嗚嗚……你竟然說、說還好而已,嗚……」

  她頰上和頸上的刀痕密合得十分細緻,如兩條紅絲線,周邊的肌膚完全不見紅腫模樣。年永瀾輕輕吁出口氣,這些天擔憂她傷勢的緊繃心情終於稍見緩和。

  「那藥膏是永澤族兄精心鑽研出來的方子,專治各式各樣的創傷,能止血活肌,又有鎮痛的功效,及時敷裹,傷口密合狀況佳,疤痕自然就淡的,妳……唉……怎麼怎麼多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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