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怎麼知道我的尺寸大小?」他仍參不透。
「哎唷,師弟呀!你問這麼多做啥?反正收下就是啦!」她笑嘻嘻,才不打算告訴他,上回自己在他房中早偷偷將他摸了個十之八九,尺寸大小哪還會不清楚?「如何?喜歡吧?喜歡吧?」
她期盼的表情讓他忍俊不禁,知道她是在跟那丫鬟「較勁」,這袍子當然不是她親手縫製,但必也費了一番心思。「非常喜歡。」
她滿臉得色,眉飛色舞,差點手舞足蹈起來,幾綹落下的發在面前晃動。
他瞅著她,噙笑提醒:「師姐,妳頭髮好亂。」
「咦?是嗎?」她伸手摸摸頭髮,感覺是有些蓬鬆。
他取來一把梳子,替她解發,動作輕柔地重新打理。「師姐,妳說從前那簪子不好,老簪不牢,我瞧不是這樣,否則我特意買這新簪子給妳,怎麼仍簪不牢?只怕什麼簪子到妳手上,都是簪不牢吧?」挽起她的發,輕聲道:「往後……由我日日給妳挽髮,便沒這問題了。」
她心頭溫暖,垂眸看著足尖,笑意盎然。「這是你說的,可別食言啊!」
他結束手上動作,轉回她身前,微笑望著她,眸漾柔情。「對妳,永遠不會。」
她抬首笑瞅著他。這小子,還以為他不大會說話呢。果然是糖葫蘆吃太多了嗎?
他像是想起什麼,踱至桌邊,拿起擱在上頭的雕花葫蘆遞給她,那裡頭盛著他早上出門辦事時順道替她買的桂花釀。
她眼睛一亮,伸手接過,迫不及待仰頸飲了一口,瓊漿入喉,滿足地瞇起眼。「師弟,有個問題我擱在心頭好久了,可得問問你。」
「嗯?」
「當時在飛雪莊,你究竟是如何通過求酒試題的?」先前不問不代表不好奇,可疑惑日益月滋,憋著實在不好受。
「喔……」他微哂,說出她意想不到的答案:「我……沒通過,」
「嗄?」她錯愕。
「我直接表明來意。」
「……來意?」她越聽越糊塗。
「求酒,為我最重要的人。」
聞言,她心中柔情萬千,嘴上仍忍不住逗他:「最重要的人,嗯?」
他輕咳一聲,臉色微紅。
「如此,莊主就輕易將酒給你?」未免太容易了吧?
「莊主只說……」他頓了頓,面色更紅。「……美酒易求,真心難得。」
凝視他半晌,她笑了,上前擁住他,表示同意。
真心難得--而她,得到了他的真心。
尾聲
大漠,天地相銜,沙丘連綿。
一頂白布帳柵內,三名魁梧漢子團團圍坐,面面相覷,不發一語。他們維持這姿勢,至少已有兩柱香的時間了。
「……王八羔子!」終於打破沉默的,是一句粗話。
在場的其它二位,顯然對這類言語習以為常,神色自若。
「娘的,這小妞怎麼厲害成這德性?」排行老二的漢子喃喃自語。
「難道她真是『蛐蛐兒仙子』?」憨頭憨腦的老三傻傻問道。
「你是白癡啊!」老四狠狠敲了他腦袋一下。「她也不見得多厲害,不就靠她那隻大蛐蛐兒?」
老三摸摸自己被敲痛的頭,滿臉苦相。「四弟,你為什麼打我?等下大哥知道咱們又偷他的酒送給『蛐蛐兒仙子』,也要打我。你們就愛打我。」
「因為你欠打!」老四瞪他一眼,一想到大哥,猛虎立刻縮成了耗子。「這個……二哥,你想想等會兒老大要問起,我們該怎生應付才是啊?」
「嗯……」老二堪稱他們之中最足智多謀、深謀遠慮者,這當兒認真思考起來,不出半刻,一個絕妙點子誕生:「馬兒渴得很,誤把酒當水喝乾了。」
「……二哥,這說辭妙是挺妙,可上上上上上次已用過了啊!」
老三傻笑。「對啊,而且大哥還不信。」
老二眉峰陡峭,埋頭苦思。唉,怪就怪大哥太精明,不好唬弄。
沉默蔓延。
三個江郎才盡的臭皮匠,抵不過十分之一個諸葛亮。
「老子決定了!」老二用力一拍大腿,一發脾氣嘴巴就下幹不淨。「咱們殺到那小妞帳裡,再真金白銀跟她比上一場,我他奶奶的有預感,這回咱們定能翻本!」
「二哥,上回爺爺的預感不准,這回奶奶的會比較準嗎?」老三很憂心。
「閉嘴!」老二凌厲的目光掃向他。
老三嚇得緊緊按住自己嘴巴,深怕發出任何聲響。
「唉……二哥,咱們要能找到周叔,借來他常誇口的那只『宰雞元帥』,必能贏得那小妞屁滾尿流、心服口服啊!」老四不禁歎息。
「你這說的不是廢話!」老二橫他一眼。「要不是周叔數年前躲仇家不知躲到哪個天涯海角去,咱們用得著這麼窩囊,每日巴著些乾癟小蛐蛐兒當寶嗎?」
老四左思右想沒有良計,火大了。「媽的!說來說去就是那小妞不好!」
「你說得對。」老二超了疑竇。「這妞兒古古怪怪,我總懷疑她是使詭計得逞的,否則哪這般好運,百戰百勝?」
「對對對!」老三實在忍不住,口裡進出話來,雙手護頭怕挨打。「尤其她這回還帶了個古古怪怪的小子,進帳不說一句話,直盯著咱們的蛐蛐兒瞧,一下子生龍活虎的蛐蛐兒個個成了懦……蟲,半點活力也沒有,九成是給那人下了蠱來著!」
老二聽得寒毛直豎。「這……這小子是什麼來頭?」
老四插口:「我聽那小妞喊他『師弟』!」
「如此一來,這一切就合情合理了……」老二背上涼颼颼的。「他倆師出同門,同樣精通蠱術,對咱們的蛐蛐兒下了咒,才能贏得如此輕鬆!」
「不不不!」老三奮力搖頭。「我瞧他倆不像師姐弟,瞧神態倒有些像夫妻。」
「愣木頭,你懂啥!」老四不認為他能發表什麼高見。
「我爹娘在世時就是那樣!我怎麼不懂!」提到自己最敬愛的雙親,老三就會異常激動。
「那更可怕了。」老二面色凝重。「夫妻同心,齊力斷金,如今要斷咱們幾隻蛐蛐兒,豈不是比彈指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