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您還好吧?這碗解酒湯是雲深姑娘要老僕端來的,您趕緊喝了吧。」
他呆了呆,瞪著那碗氣味嗆鼻的解酒湯。不服輸!他接過碗,屏息一口氣喝乾。
忍下嘔吐的衝動,將碗遞還給老王,直到他離去才難受地皺歪俊臉。
逞勇是討不了好的--這句可厭的話又開始在腦中徘徊。
氣惱地伸袖抹抹嘴,他彆扭地想:果然不錯,她要人端來這難喝到要命的湯,會是安著什麼好心眼?
總之、總之,就是不肯承認自己有承過她的恩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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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深很喜歡這個師弟。
更喜歡的是喊他「師弟」。
因此她從不放過機會,無時無刻不「師弟」、「師弟」地喊,像是要把以往沒喊的份一次喊完。
「哎唷,師弟呀,你這招可用得老了。」她架住他的劍,搖頭。「瞧,我只消輕輕一旋劍身,側擋住你的劍刀,劍尖不就能直取要害?」依言示範,劍尖在他胸前停下。
秦軒服了。這幾日對招下來,他不得不承認,師姐出招進退間確實較自己老練。不過也只略勝一籌,就那麼一籌,不會再多了。這聲「師姐」,總算喊得心甘情願了。
「師弟,你還是初生之犢,外出闖蕩不懂規矩難免吃虧,師姐先教你些門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個『情』字。所謂見面三分情,我給你三分薄面,你還我五分。自己的情面要顧,別人的也千萬別漏了。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又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在江湖上武藝過人並非高明,要能化敵為友,四面八方吃得開,才是高人一等!」
他點點頭。「師姐所言甚是。」
「那自是沒錯的。」她似感孺子可教。「不過即使再如何處世圓融,也難免會有仇家,若有朝一日敗給敵手,照你說該怎麼辦?」
「那自當力拚到底,不能污了本派威名。」他答得不假思索。
她搖頭歎息。「唉,這你就錯了。」
他一愣。不然該怎麼著?
「師弟呀,你莫非沒聽過,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嗄?」他呆若木雞,以為自己聽錯了。
「既已不敵,逞一時匹夫之勇又有何用?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區區一次敗北算什麼?」
他瞠大眼,不可思議。這……這未免太窩囊了吧?!
這師姐說話亂七八糟,戰敗便想著逃跑,半點氣概也沒有,真能在江湖上闖出甚麼名頭?他開始懷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留條命在往後還有機會爭口氣回來,若自知不敵仍逞兇鬥狠,最後慘死在對方劍下,那可半點也不光榮。再不,你來師姐這兒討救兵,我借你柴無妨。」她拍拍胸脯,義薄雲天的模樣。
他依舊怔怔的,不知是否該出言謝她好意。
「其實你只須記著:『伸手不打笑臉人』,凡事一團和氣,不去惹事生非,同人對招的時機自然大大減少啦。」她笑嘻嘻的,一個疑問忽然兜上心頭,問道:,你下山時,師父可有要你在壁上刻下一字?」
他頷首。「有。」頓了頓,料她會問,先行回答:「我刻的是個『義』字。」
「哦?」她挑高眉。「義氣的『義』?」
「是。」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笑容滿面。「那太好了!如此一來,咱們就是一對有『情』有『義』的師姐弟了!」
他輕應一聲,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跟著一笑。
「師姐沒什麼好東西可給你,往後有任何疑惑儘管問我就是!」
「多謝師姐。」相較於自己的冷淡,他認為她真的熱情過頭了。
「甭謝,甭謝,呵呵呵……」她壓不住上揚的唇角,每聽到他的稱呼心裡便一陣飄飄然。
師姐呢,他喊自己師姐呢!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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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深本只打算在季家莊小住幾日,卻逗留了一個月。
因為她實在太喜歡這個師弟了。或者該說,她太喜歡叫人「師弟」和被人叫「師姐」的感覺。
這師弟不大說話,不過很勤快,總悶著頭專心練武。
每回對招敗給自己,他輸了哪一招,便一人在庭中反覆揣摩一下午。他定沒發現他練劍時微扁著嘴,那彆扭的模樣還真像個孩子。
可惜呀可惜,他若再年幼些,她便可抱在懷中了呢。呵呵……不過她不貪心,有這師弟她已很開心了!
很想再多跟他相處些時日,可惜她與蕭紫清相約的日子將到,體內餘毒不清可不大妙。
她將自己的花斑駒牽出馬廄,親自洗刷。這是她的習慣,上路前,人跟馬都要乾乾淨淨的。替馬備好馬鞍,她笑著拍拍馬背。
「馬啊馬,這一個月來你成日歇著不幹事兒,吃也吃肥了,該是時候動身啦!」
花斑駒嘶啼一聲,像懂人話似的,親暱地在她頸邊磨蹭。
她笑著輕撫馬鬃,遙望遠處的夕陽。想想就要走了,卻還欠師弟一份見面禮呢……
突然一個主意閃入腦海,她露齒一笑,對馬低聲道:「馬兒馬兒,在這兒等我片刻,我去買樣東西,即刻回來。」說罷,懶得繞至大門再出府,直接自圍牆翻出府去,興匆匆地朝市集趕去。
秦軒路經馬廄時,就見一匹壯碩的駿馬立於前方,身畔還有些洗刷工具。
正想著是哪名家丁丟下活兒去偷懶,忽見一黑影自牆外翻入,他立刻機警地拔劍,準備應敵。
「咦?師弟你在這兒呀?」
這才看清來人是師姐,他鬆懈下來,微微蹙眉,不懂她怎老不自大門進出。
「剛好,我正要拿東西給你呢!」紀雲深笑嘻嘻地將手中的東西遞上。
他愣了下,伸手接過,才見那是串紅艷艷的……糖葫蘆?
「我想你定沒吃過糖葫蘆吧?師父過年就會買酒,從不買糖,我下山後才嘗過糖葫蘆呢。滋味很好,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