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呃……喔。」曾杏芙忙不迭地坐進車裡。
司機砰地關上門,又砰砰砰地繞到駕駛座,然後換檔上路,一直到見不著學校的蹤影,曾杏芙卻依然感受得到,季博陽那雙意味深長的鷹眸,仍隔著車窗的黑色玻璃凝視著她。
緊緊緊緊地凝視著她。
第二章
「你們多久會到呀爸?」透過現代的文明,季博陽問著電話線的那一端。
「差不多……」季父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持著大哥大,兩眼瞄著車子剛行經過的里程路標。「再一小時吧。」「開慢一點,現在氣候不太好。」其實季博陽並不贊成到南部出差的父母為了他,而趕在一天來回,特別是他今兒個的眼皮一直跳得很厲害,彷彿在告訴他有什麼噩事會發生。
「曉得了--」兒子的叮嚀配樂和另外三個寶貝女兒的七嘴八舌,季父不禁發出好一頓窩心的笑。「祝你生日快樂。」
擁有這四個乖巧的好孩子,是他此生中最大的成就。
「親愛的爸爸啊,可別想用一句話就混過喔,人家我前兩天看到一隻手錶還不錯耶。」季博陽嘿嘿兩聲。
「你這臭小子,就會敲詐你老爸的私房錢。」季父碎笑地瞥著儀表上的時間顯示。歸心似箭,他不由得加快油門,連超了好幾輛車,全忘了剛剛才應允兒子行車要放慢。
「此刻不敲待何時?我等你們回來切蛋糕。」季博陽哄笑。
「那是當然的鴃K…」從小到大,他們夫妻倆未曾錯過四個小孩的生日,這次自然也不例外。「等等,你媽要跟你講話。」
語畢,季父將大哥大交給旁座伸來催促的玉手。
「博陽呀--」成群的烏雲漫布了整片天空,逐漸增強的風雨使窗外的能見度越來越低,季母人雖坐在車內,心卻早已飛回家裡。「氣象報導說會有颱風,你記得幫你姐把門窗注意一下。」
媽媽就是媽媽,想到的事情都會比較細。
「弄好啦,你放心。」季博陽拍胸脯保證。
「博陽,生日快……」兒子做事的確令人放心。季母溫婉和藹的祝福伴著莫名刺耳的唧呀聲,猝地變成了尖叫--「啊!老公危險……啊……」
「媽,怎麼了?」季博陽有不好的預感,揪著話筒的手止不住地打著顫。
在他追問的同時,一聲疑似金屬重物撞擊的悚人巨響,驚心動魄地震進他的聽覺神經,他甚至聽到了父母淒厲的呼喊。
緊接著電話那端便失去了音訊。
「媽,你不要嚇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季博陽不放棄。
他乍轉的驚慌態度和語氣,讓一旁笑鬧的姐姐季銀芽,與妹妹季惜楓和季襄雪感到詫異。
「怎……麼啦?」三女面面相覷地圍了上來,等著他來解惑。
「媽?媽?媽--」季博陽幾近抓狂地大吼。
耳裡縈迴的仍是那急遽的電話斷線聲。
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爸,媽,我等你們回來切蛋糕。
那是當然的嘍……啊!危險……啊……
不要呀……媽……回答我……媽!
「啊--」季博陽霍地跳坐起來。他惶恐地東張西望,淋漓冷汗宛如壞掉的水龍頭不停地滴呀滴呀滴。
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床鋪,沒有爸媽的笑聲笑語,沒有車禍的血腥場面,沒有傷者的扭曲面孔……
季博陽懊惱地扒扒頭髮。
又作噩夢了,他沮喪地把臉藏進弓彎的雙膝間。
都那麼多年了,爸媽出事當時與他通電話的情景,依舊無時無刻地纏著他,每晚,每夜,無視他的痛不欲生,反覆在他的夢境裡重播,每每天未亮,又拉他回來面對失去雙親的殘酷現實,並以一屋子的寂寥空虛來提醒他肇禍的緣由。幸虧這種萬箭穿心的日子,再要不了多久便會結束。
因為獵物早已落入他張的獵網中,任憑他的宰割和處罪,屆時他要她生,她就死不了;他要她死,她就別想活!
真的,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哈鴃A校花。」
雖然她這幾天莫名地一直在期待,能再看到這張俊得讓人感到有些罪惡的笑臉,可當他真的蹦到面前,曾杏芙仍是受驚地失了聲,手中正讀得入神的書本則呈拋物線拋開。
「嗄……」嚇死她了,這人老是在她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突然駕臨,他就不能用比較「緩和」的方式出現嗎?
「看我的。」季博陽猿臂一伸,將書撈個正著,來不及攔劫的那一本,他則抬出長腿,把書當足球似地踢上來,再以膝蓋一頂,來個雙殺完封。
「呃……」曾杏芙差點要鼓掌為他叫好。
「小CASE,小CASE。」季博陽哈腰答謝週遭假想的觀眾。
把書還給她時,他勾著弧度性感的雙唇,綻放迷人的笑容。「想不到才三天不見,她就那麼思念我,還用那麼熱情的排場歡迎我呀?」
像她這種沒見過世面的純情少女最好搞定了,只消他幾個微笑,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把她收拾得服服貼貼。
「哪……哪……哪有?我……」乍相逢的欣喜突然消褪,甫閃綠色的安全燈志剎那間又跳回紅色戒備,曾杏芙急急搶下書又急急矢口否認,赧紅的花顏,反而讓人認為有欲蓋彌彰之嫌。
「唉,可別再說你不認識我喔。」他先發制人。「我叫季博陽,你叫曾杏芙,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的名字,況且……好歹我幫你撿到那個叫什麼什麼『國家棟樑』來著的情書啊。」
他的那個什麼什麼,是指「校園王子」王國棟。
「你……」曾杏芙哭笑不得。人家她還講不到一句,他馬上就回她五、六句,這位季大哥還真懂得「禮讓」呀!
然毋庸置疑的,他先前的表現總是令她印象深刻,所以她才會很想再遇到他吧?但……他倆真的才三天沒見嗎?何以她卻覺得好像好久,這……
「怎麼?」季博陽調侃地瞄瞄她的四周。「今日沒跟班呀,校花?」
「不要叫我校花。」曾杏芙素來討厭這個稱呼,尤其從他喉嚨裡吐出來的格外刺耳,彷彿他喊的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