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如此,中學如此,到了大學尤其如此。
所以甭提什麼知心了,她連普通話家常的朋友也沒半位。
「曾……曾……曾……」突地閃出來的大男生,縱使偷偷練習了N百遍,喊了半天仍定奪不了該直呼她的芳名,還是稱她一聲同學。
「嗯?」曾杏芙仰著頭。
「我……是王國棟。」大男生靦腆地自我介紹。
「嗯。」曾杏芙感到好笑。
雖然她上了課才到,一下課就走,沒參加社團,亦沒參加過班上舉行的一切活動,但還不至於不認識同班三年,每次都故意坐到她旁邊聽課的同學。他是班上的幹部和現任的系學會會長,經常在講台上活躍,鋒頭很健,好像也滿受學校女生的歡迎。
「那個……」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開場白,人家卻用一個字就劃了句點,王國棟暗罵自己窩囊。平常不是挺能言善道的嗎?
「嗯?」那個是哪個?曾杏芙眨著瑩眸。難道是班上要交班費?還是他上回提到的畢業紀念冊的事?
「唉……呃……啊……這個……」王國棟突地彎下腰桿九十度,再伸直兩手奉出他的愛戀。「請你收下!」
虎赫赫的話調大有壯士斷腕之決心。
「這是什麼?」曾杏芙沒有抬臂去接,被他擋住的日照,恰巧在她靈秀的夸容留下一塊陰影。
正巧有幾個學弟學妹經過,王國棟一急,忍不住強行把情書塞給她。
「你看了就曉得。」緊張加上大熱天,蒸出他體內大量的水分,棉質的T恤已然沾盡汗漬。
「對不起,我不收。」曾杏芙比他還尷尬地垂下玉頸,把信遞還給她。
早要料到又是這麼一碼事,先前她就逃之夭夭,才不會傻呼呼地留下來接他的情書。
「你看完再說吧。」好歹他也是學校的大眾情人,這甫出馬就慘遭滑鐵盧,那他日後的臉要往哪兒擱呀?
王國棟不死心,把信放在她書上便溜了。
「喂你……」曾杏芙來不及推辭,只能煩惱地瞪著那封信發呆。
怎麼辦?明兒個上課時退給他?或者乾脆現在就把它扔進垃圾桶?
身後驀地有人道出她的心聲。「嘖嘖嘖,這是要看咧,還是不要看?真是為難啊……」
「嗄--是你?!」曾杏芙猛一轉頭,便見季博陽盤腿席地而坐,用手支著的後美側頰,離她根本不遠,她驚慌地彈開一大步,接著是面紅耳赤。
他什麼時候來的?
「唉,又一顆少男的心破碎啦。」季博陽同情地搖著頭。
此番與她的重逢,自然不是不期而遇。
「那是……我……」被他瞧著剛剛的事了!
曾杏芙窘迫不已,立刻使出慣用的伎倆--逃。
「你的信。」季博陽叫住她,手中晃著她匆促間掉下來的情書。
「呃……」她的步履頓了頓。
曾杏芙左支右絀,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一回眸又撞到他眼裡的揶揄,她忽爾惱羞成怒了起來。
「我又不認識你!」她嬌聲駁斥。
「怎會說不認識咧?你忘了昨天我才請你喝涼的,你算是欠我一次喔。」季博陽不慍反笑,原來小貓也是有爪子呀!
很好,這太乖的女娃兒征服起來一點意思也沒有,如今多添些料的話,整個遊戲過程也不致乏味到令人打瞌睡,他也會比較有成就感。
「喏……那……」昨天的事是他強迫她的耶,他憑什麼來討債?「你到底想怎麼樣?」
拜託!不會她才遣走一位黏人精,老天又派來另一個更難纏的吧?
不過……這趟來的這個,教人實在很難去討厭耶……呃……她會不會太以貌取人了?
「沒想怎麼樣啊,我只是想告訴你,小生名叫季博陽。四季的季,廣博的博,太陽的陽,因為生在夏令時節,所以有個應景的名字。」他朝她散播沁人心肺的友善,沒再繼續原話題。
反正那不是他今天出現的重點,旁人對她的追求,他沒興趣插手,何況那種身心皆未長全的小毛頭,根本構成不了威脅。
「好個……」人如其名呀,特別是他那炯炯有神的雙眸與噙在眉間的笑意……呃,她這是在幹麼?
曾杏芙急速煞住欲脫口的讚美。
「我是……」她剛剛是要趕他走,又不是要打聽他尊姓大名來著。
「你是曾杏芙嘛。」季博陽搶白。他挺直站立的偉岸頎軀,予人一股龐大莫名的壓力。
「你……你……你怎麼知道?」曾杏芙瞠目結舌,忍不住倒退好幾步。
「Y大有位名震學壇、年年連任的校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季博陽儀態瀟灑地聳聳肩。
「那純粹是同學們開的玩笑。」曾杏芙赧然移開視線,那不時將鬢髮塞入耳後的小動作更突顯出她的不自在。
「哦?」想不到好大喜功的曾大富竟會養出這麼個謙遜的女兒,倒是頗教季博陽意外。
不過箭已經擺上弦上,他不會因而心軟或收手,再者說不定她和曾大富一樣,只是個愛做表面功夫的偽君子,他可千萬別讓她文弱的偽裝給騙了。
「接你的車來鴃C」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季博陽昂昂下巴指著她的後面。
曾杏芙旋身張望,果然見到她家那台黑色賓士。
「你又怎麼知道那是……」她訝異地盯回他,隨即她又想,每次下課她都固定在這裡等司機,所以人家要知道這些並不是太難。
這麼一分析,她便覺得沒啥好大驚小怪,搞得自己嚇自己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小姐,路上有人車禍,所以塞車……」司機焦灼地跳下來為她開門。他慘了,回去一定會被夫人罵。
「不要緊。」曾杏芙好脾氣地截斷他的解釋,水靈靈的杏眼則瞅著季博陽,猶豫該不該向他說再見。
「有關於你的事,我知道的可多著呢!」季博陽卻在此時擲出一句。
「啥?」曾杏芙不禁瞪大眼睛,想從他的表情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季博陽不再說話,僅是衝著她粲然而笑。
「小姐?」看她愣在車門口半晌沒動靜,司機順著她的目光瞄瞄那端的季博陽,又狐疑地回頭來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