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從誡連忙又陪笑道:「這件事,爹娘大德,誠兒沒齒難忘。您寬心,娘,這筆錢不會白花的,二喬跟我會好好孝順您跟爹的!」
「得了,我可不敢想,只要不惹我氣受便成。」崔母道:「實在說,我是很不贊成這門親事的,但既然你那麼中意對方,我也就算了。要不然,以咱們崔家的家世,要娶哪家閨秀千金不成的?你偏生給我娶一個莊稼女!唉!」
「娘,」崔從誡不敢怠慢,慇勤的替娘親捶背,「二喬雖然出身莊稼,不過,她的容貌、氣韻及文才都不輸那些千金閨秀,她可是他們那村子有名的才女!您看她每日跟您及爹請安,絲毫不敢怠慢,且知書達禮、溫文大方。她會是一個貼心的媳婦的。」
崔母卻又白個眼,不以為然。
「女人家學男子舞文弄墨成何體統,能多生養子嗣,在家教子才是正經緊要。
我也不奢想她跟我多貼心,只要她伶俐些,早日給崔家生幾個胖娃兒,我也就不會再多說什麼。要不然,那幾十萬錢的聘財都白花了!」
「這自然。」崔從誡連忙接口,道:「要是她不能替兒子生個一兒半女的,別說娘,連我也不能容她的。」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可別忘了!」
「當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兒子再愚鈍,也明白事情的輕重。」
「那就好。」崔母滿意地點頭。
談話間,一名小婢端了杯茶進花廳。
「夫人,您的茶。」態度還有一點怯生生。
「這是誰?面生得很,我沒見過。新來的丫頭嗎?」崔從誡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名丫鬟。
那名小婢約莫十一、二歲,稚氣未脫,但身形已極成熟,凸凹有致,十分鮮嫩可口。難能可貴的是,雖然長得豐潤圓滿,卻一點都不顯肥鈍,而且腰肢相當細,一把就能擰斷似,掐得出水。
「嗯,十餘日前才從牙婆子那兒買來的,叫春荷。」
「這樣呀……」崔從誡對小婢咧嘴一笑,笑得瞳眼生波光。
小婢心兒一慌,紅暈飛上腮旁,連忙低下頭,快步走出花廳,不敢再多瞧。
沒想到丫鬟裡頭也會有那等姿色的。那些丫鬟要不就粗肥健壯得像條牛,要不便笨拙粗俗不堪一探。這回,倒真是買了個好貨色。
「從誡,」崔母呷口茶,說道:「『順益行』欠了筆貨款,趕明兒你跟從樸跑一趟。」
「是的,娘。」崔從誡回過神,連忙答應。
心思卻浮動起來。他只盼天快黑,好將二喬抱在懷,嗅聞她身上的馨香。
☆ ☆ ☆
平盧、河北一帶盛傳,淮西節度使吳少陽已經卒逝,少陽兒子吳元濟卻匿不發喪,自為「留後」;淮西各州現下由吳元濟帶領軍務,與朝廷的關係不睦,可能一觸即發。而淄青方鎮與淮西方面一向交好,很有可能被捲入淮西和朝廷的紛爭中。
眾說紛雲,淄青的百姓議論紛紛,胡想瞎猜,臆測種種的可能。或說朝廷也許會出兵討藩鎮,或謂淮西可能舉兵抗朝廷,充滿浮動的氣氛。
不過,這些都只是傳聞而已;而且,只在州縣大城中流傳。遠在泰山山腳下的泰安──這個只上百戶人家的小村莊,倒是山中無日月,日子一片寧靜太平。所煩所憂所惱的,不外都是日常一些芝麻瑣碎的事情。
「光藏師父!」村子外千福寺,小和尚悟真跌跌撞撞的跑進廂房,一邊叫嚷道:「您快出來!光藏師父!又……又來了!」
廂房內靜坐冥思的光藏,緩緩睜開眼睛。清俊雍容的面貌態度依然和從前一樣,然而,清明如水的雙眸似乎隱隱烙著一絲哀傷,掩在沉靜的笑容背後,總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愁鬱,多添幾分吸引人的氣韻。
「什麼事這麼吵吵鬧鬧、慌慌張張的?」住持師父出現在悟真的身後。「是你,悟真。我不是交代過了,沒事別跑來打擾光藏師父清修?」
「是,師父。」悟真縮了縮脖子,支支吾吾道:「可是……呃……那個……又來了!一大堆的,我應付不來。只好來找光藏師父嘍!」
「什麼又來了?」住持師父瞪瞪眼,不曉得悟真沒頭沒腦的在說些什麼。
「就是那個嘛!那些女信眾,一大群的!」悟真比手劃腳,也不知帶幾分誇張。「她們都是來找光藏師父看病的。」
「去告訴她們,光藏師父不在。」
「可是……我已經說了,光藏師父在廂房……」
「你這呆瓜!」住持師父氣得吹鬍瞪眼。「我交代過多少次了!你怎麼還是聽不懂──」
悟真縮著頭,乖乖等著挨罵。師父是交代了沒錯,可是,他就是應付不來那些女人。自從光藏到他們這個小寺院掛單以來,清俊的外表、沉穩雍容的舉止神態,甜蜜引蜂似,突然一堆人便湧到寺裡來。加上光藏頗懂一些醫理,義務幫村民看治一些小病,因此,這些日子來,總有一堆人借口看病或送菜送果,就為了多看光藏一眼,把小小的千福寺擠個水洩不通。那些人當中,又有一大半是婦女,他一個小和尚,幾曾見過那等陣仗,每每總是招架不住。
「沒關係的,住持師父。」光藏起身,掛著一抹淡然淺笑。「悟真,麻煩你去告訴大家,說我一會就出去。」
「是,光藏師父,」悟真大聲應話,怕師父再責罵,一溜煙跑走。
住持師父搖頭道:「光藏師父,你這又何必?你明知道那些人不過慕你的名,沒幾個認真,你何必讓他們打擾你的清修?」
受胡風影響,風氣開放,這些婦女也不懂害臊。光藏人品清俊風流,容易教人情鍾中意,他們也不管他出家的身份,對他表情示意,大膽又直接。沾了光藏的光,千福寺因此得了不少好處,但住持師父對此卻有些過意不去,交代寺僧沒事不准打擾光藏,偏偏──
「即便如此,倘若有人真有病痛,置之不理的話,那就不好了。」光藏臉上一片光坦,充滿了然且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