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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不高興,她拖手拖腳地走著,存心要讓他的速度變慢。
這兩日,她的三招兩式雖然沒有真正成功過,但也著實偷了不少時間,算是沒有功勞中的功勞;照著這種方法捱下去,也許她會得逞吧?
韓銳盟抬起頭,眼尖地發現前方有個獵捕動物的陷阱。他正要提醒裙兒留心,卻發現她腳兒一拐,輕盈地繞了過去。
當下,疑雲籠罩了韓銳盟心頭。對照之前跌入馬糞與現在這一幕,實在可疑。
裙兒的腳下功夫如此之弱,若非早就知道陷阱所在,又怎麼可能避得過?
難道她曾經在此出沒——更正,難道她經年累月地在此走動,否則怎會避得如此自然,就像與生俱來的本能?
這條路只通往茫渺山,附近都沒有人家,那她該是一個大膽而荒謬的推測,浮上韓銳盟心頭。
正當韓銳盟想著的時候,一隻黑玄鹿從草叢裡跳了出來。
「小心!」韓銳盟心中一驚!
黑玄鹿是種攻擊性強的動物,身如牛犢,頭頂長著堅硬多岔的黑角,見到陌生人時,本能性地低頭往前一衝,無辜的冒犯者往往當場肚破腸流。
他不想看到裙兒像個破娃娃般地倒在地上,那個想法令他絕對難受!
韓銳盟後腳跟一蹬,使出上乘輕功,他自恨心有旁騖,沒有提早顧及裙兒的安危。
「『阿黑』!」這時,裙兒突然爆出驚喜的喊聲,抱著黑玄鹿不放。「好久不見!」
黑玄鹿與裙兒親親密密地膩在一起,一副老早就交好八百年的模樣,令韓銳盟差點喘不過氣來。他們認識!
心臟又縮又放,他生平第一次體驗到手腳發軟的滋味,心中的臆測又落實幾分。
「『阿黑』,上次我要走的時候,沿路還找著你的蹤影。」裙兒攬著黑玄鹿的脖子磨磨蹭蹭,「沒想到今天會見到你!」
黑玄鹿用頰側搓搓裙兒的手掌,黑黑的大眼睛對韓銳盟露出凶光。
「慢著,不可以用角頂他!」裙兒靠在「阿黑」耳邊隅隅細語。「雖然我也不大喜歡他,不過好歹他長得還可以,算是我的新朋友,你不可以對他亂來,知道嗎?」
原來,他之所以蒙她老人家高抬貴手,只因為他「長得還可以」?
韓銳盟苦笑著分析事情脈絡。
之前裙兒就認識認生的黑玄鹿。
裙兒是從這裡離開的。
還有什麼比這件事更明顯的嗎?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裙兒根本就是俠隱派的人,而他們一大掛人就住在茫渺山上。
怪不得她老是阻撓他上山、怪不得她老是花招百出、怪不得前兩天她曾經氣唬唬地告訴他,俠隱派裡一個壞人都沒有,要他跟著大念三百遍。
當時他懷疑,如果身上帶有文房四寶,她大概會罰他抄個百兒八十遍,心裡還納悶著。搞了半天,原來她是個誤打誤撞的小臥底!
妙啊,真是妙!韓銳盟當下決定,要帶裙兒加速前進!
他記得裙兒提過,她爹爹是頭頭,必須「照顧」整個「村落」的人,管很多事、很多人……這個敢情好!瞧裙兒的氣勢模樣,肯定是俠隱派的大小姐;她無意中成為他談判的籌碼,勝算便更高上幾分;有了她這名頭大大的扣門磚,就不怕俠隱派不迎客。
臆測中的困難一掃而空,他終於體會到什麼叫「船到橋頭自然直」。
是呀,現在眼前就是一片光明燦爛的未來,如果俠隱派盜密函之事查證屬實,那他就痛痛快快地抄了這惡孽之源——
然而,見鬼了,他為什麼感到很不安?不斷地想著,當情勢演變成雙方對立時,裙兒夾在中間,豈不是很為難?
雖然她神氣活現,但畢竟只是個小丫頭;這種事對她而言,壓力是不是太大了?
這種躊躇的情緒是以前所沒有的,切切為一個小姑娘著想也是陌生的。不過話說回來,自從識了裙兒之後,有多少事是史無前例地展開?她漸漸成了他心上的包袱,甜蜜也滲透到了心底,成了溫柔的眷戀。
這時,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翩然飛在他們面前。
「雪鴿!」裙兒高興歡呼。
在伏虎寨,她就兩個動物好朋友,一是雪鴿,一是黑玄鹿。今天,大家歡聚在一塊兒,她自然開心得不得了。
但是,當她定睛看清楚,才發現——「啊,這只是你的。」她糗糗地摸著鼻子,抱著黑玄鹿轉到一邊去。
韓銳盟挑起眉,這一次,終於抓牢了關鍵之處。
「這只」是他的?那就代表,有「另外一隻」是她的嘍?
難怪她身上總會無緣無故多出幾錠元寶,她的家人大概是用這方法給她盤纏吧?
想起之前,裙兒還興高采烈地跟他來捉賊,如今卻處處阻撓他。也許她是後來才從家書中得知俠隱派跟她的關聯。
唉,反正她的迷糊也不是一天兩大的事了。
想到她居然以為自己可以阻撓他,溫暖的笑意就浮上雙眼,該說她笨,還是可愛?韓銳盟又好氣、又好笑。
他也暗忖:裙兒被捧在掌心呵疼至大,心靈不染纖塵,心存惡念的人豈養得出這樣的小姑娘?
「喂,那是信鴿啊!」裙兒見他側著頭思索,不客氣地給予技術性指導。「你不快點把捲筒裡的信拆出來看,淨盯著我做什麼?」
就算她美得會冒泡,他也用不著這麼捧場。
「我就想看看你身上有沒有可取之處。」像戒不了的癮頭,他就是想逗弄她,想看她又怒又喜、又惱又羞的模樣。
「我從頭美到腳,處處都是可取之處!」裙兒沒好氣地嚷著。
他輕笑著打開信箋,神色一瞬間由笑意凝成了沉肅。
該死的!在他不在的時候,「他」竟下了命令,違約背信!
望著肅豐城熙來攘往、人煙鼎盛的景況,裙兒覺得自己真是好狗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