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二姝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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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畢加索開始活得似個真正的男人,他的作品有人收購,亦更能融人巴黎的生活,他與費爾藍德的愛情亦如意,他總為著她出眾的美貌而驕傲。他體驗了一生中的首次愛情經驗。

  看到這裡,小蟬心生羨慕,成為偉大藝術家的愛人一定是件十分了不起的事,女人已不再只是女人,她成為了畫家的靈感女神,畢加索的玫瑰紅時期,洋溢著愛情的愉悅。嬪紛的雜耍藝人,成為了他主要的描繪對象。

  只是,畫家的愛人,都有她們的委屈,費爾藍德後來說:「畢加索不能有一刻見不到我到最後,我只能留在他身邊……」

  她不能與其他男人偷快地交談,她不可以任意展露天生的風韻,從此她只是屬於大畫家的私人擁有物,他甚至會在自己外出的時候故意把費爾藍德反鎖家中。然後,小蟬就開始更瞭解畢加索,他是一個妒忌心強的男人,兼且對身邊的人與物有強烈的控制慾望。

  年輕時期的畢加索常常拍照,二十來歲的他非常英俊,眉宇間充滿著懾人的魅力,雙眼透露看澎湃的慾望和精力。畢加索是一名難以叫女人抗拒的男人。

  小蟬盯著照片,她想,就算為這個男人幽閉一生也是一件快樂的事。女人的事業若然是成就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都不失為幸福。只是當小蟬把畢加索一直研究下去之後,她便發現所有有野心充當靈感女神的女人,最後都只能落泊而回。

  從來愛上一個人都要付出代價。而愛上畢加索,付出的就更多、更多。

  畢加索那驚世駭俗的作品《亞維儂姑娘》在一九○六年完成。畫中是五名裸體的婦女,她們的臉孔全像戴著面具,而女性的軀體上充滿稜角,看上去令人生畏,極不偷快。這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女人的臉從此有了新的拼合,也是由這時開始,畢加索的畫風就走向所謂的「立體主義」時期。

  費爾藍德再迷人再馴服,卻已不能再燃起她與畢加索之間的火焰。畢加索與她分享了很多藝術上的事情,譬如他對非洲原始藝術的崇拜、他為繪畫風格帶來重要突破的意義……然而就是沒再說及愛情。他們在一九一一年正式分手,費爾藍德帶著行李傷心離去,畢加索已經不再愛她了。他曾經瘋狂地想盡辦法獨佔這個女人,到她以為一生都是屬於這個男人的時候,他就連眼尾也不肖再望她了。

  小蟬忽然明白了一回事,這個男人的感情可以極澎湃,又可以極無情。他愛著你與不愛你的時候,根本是兩個人。他向女人展現出何謂激情,亦使女人體會到甚麼是寡情薄倖。愛與不愛,是天堂與地獄。當愛情煙消雲散之後,女人會懷疑,這個男人是否真正的愛過自己。愛情,真的存在過嗎?其實,費爾藍德所得到的待遇,相比之後畢加索的其他女人已算是不錯。但又神奇地,當每一個活在巴黎的女人都聽聞過他的壞情人行徑後,還是前仆後繼地成為他的身邊人。小蟬凝視畢加索那雙在霸氣之中繾綣著愛慾的眼睛,她嘗試去明白和瞭解。後來,她就有這個結論:「女人都是為著這個男人的偉大。」為著親近一個偉大的男人,女人乖乖排隊等待犧牲。

  小蟬合上書,她問自己,如果有此機會,她會不會也一樣?想了半晌,她就微笑起來,她知道,她也會一樣。

  為什麼不?女人的小生命有何意義?如果沒有被這男人感染過,女人的人生甚麼也不是。流過淚流過血又深深痛苦過,然而最低限度,也叫沒白活過。

  每個人都盼望著偉大。由一個偉大的男人身上偷來少許,也是光彩的。

  看上去愛得卑微,其實是沾沾自喜吧!

  那時候小蟬日復一日地學習打字、速記、商業法律、辦公室的運作、打扮、儀態……她知道,縱然再努力也無可能出類拔萃。

  外型長得清秀,留有一把貼服的長髮,雖從來不令人討厭,但也不叫人驚艷。後來她正式當上秘書,在那種數百人的大機構內,她繼續毫不起眼,平平淡淡。

  無知心朋友,也少異性緣,親情亦淡薄,如果不是一心酷愛藝術,真的會以為自己根本無生命。她每天所做的事,任誰也能替代。當地球失去她,有誰會過問一句?

  當每一次為著美感而觸動,她也會心生感激。如若不是十八歲那年遇上畢加索那雙複雜的眼睛,她便不會立心學習那麼多東西。被啟發了之後,生命才真正開始。

  懷抱著「畢加索是我的偶像」這心情,她每星期都看話劇、電影、藝術展覽、閱讀小說……人際關係冷漠、感情生活寥寥可數,但小蟬活得並不寂寞,心靈豐足到不得了。一想起自己在這方面的高程度,免不了就有種快樂的驕傲。

  「我和你是不同的!我比你高級。」這感覺多好。

  生活在一種孤獨的激情中。平凡的外表和際遇下,她享受著自己才明白的高尚。

  畢加索的事業成就在一九一○年代逐漸走上高峰。在「立體主義」時期中,他以建築學原理創造出嶄新的人體美感,摒棄了傳統的情感表達。當眼睛被塑造為長方形,嘴巴只是一個三角形之時,畫中人的個性就被打壓了下來。同時期的雕塑作品也是如此,使用了大量的拼貼,不同的物質被重新組合,然後再融和拼湊在一起。

  畢加索說,這是舊有物品在新世紀中得以重生的形態。而小蟬則這樣想,這個盛年男人,已逐漸把自己當作神。他的藝術世界,都在破壞與重整中徘徊,他渴望的形態,不再是上帝恩賜那模樣,他立心破壞它,然後又超越它。

  他粉碎美和藝術的傳統認知,他的偉大在於一種勇敢的全新建立。

  還有誰能擁有這種勇氣?他的威猛是無以復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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