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二姝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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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小蟬把她的臉孔湊近了畢加索的臉,她放肆地感應他的氣息。真的難以想像,能與這個男人有著如此貼近的距離,忍不住,就在這鼻尖對鼻尖之間,小蟬燦爛地笑起來。

  驀地,畢加索張開那雙黑豹一樣的眼睛。小蟬立刻彈起身,躲到衣櫃的背後。那一躍而起的跑動,靈活敏捷得叫小蟬自己也驚訝起來。

  畢加索的眼珠向四周溜動,然後,他就安心下來,沉沉睡去。

  這夜的月色透出一抹藍光,小蟬記起了她鍾愛非常的畢加索藍色時期,那幅自畫像,把她以後的日子改寫了。而畫家的一雙眼睛,相隔了數十年居然完全沒有老去。不朽的不止是藝術品,還有那雙眼睛。小蟬屈膝坐在窗台上輕輕歎息,感歎著這份幸福。

  而從此,她就成為一名全知的偷窺者。在她鍾愛的偶像身邊,她將得悉他的一切秘密。她是他最深入的分享者。

  小蟬滿意極了。由窗沿跳往地上的她,身手輕盈優雅,宛如技巧出眾的體操選手。她伸出自己的手臂,隨心念一動,就又矯捷地打了個側手翻;縱身向上一跳,後空翻就在幽暗中翻騰出來。

  她知道,在這個空間內,她將自由無比,無論做什麼,都會得心應手。

  新的生命,又再次由畢加索開始。

  范思娃與畢加索的愛情進展並不急進。她間中來他的家與他相聚閒聊,時間雖然短,但總叫她印象深刻。畢加索說的話沒有包含任何特別的信息,一切都只因為那雙眼睛。當他盯看她的眼眸注視時,再輕鬆的話題都立刻變得凝重,每一句每一字都重重地烙在她心坎間。無可避免地,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他的說話,都在她的腦海來回打轉。每一回見過他之後,范思娃都要花上半天去回味;每一次的見面,都代表了一次心神恍惚。日子的中心點,就變成與畢加索見面,以及回想畢加索的說話,似乎再無任何事比這更重要。

  范思娃由享受這種不由自主變為討厭與害怕,她不能忍受自己被他所操縱。畢加索沒對她做任何事,她卻早已被他牢牢牽引住。終於從某天開始,范思娃立下決心要抵抗這種牽引,總不成每一次都懷著窒息的心情離開他的家吧!未遇上畢加索之前,她明明是個堅定的女子,她要努力尋回自己這種特質。

  而那邊廂,畢加索對范思娃的另眼相看,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畢加索的家每星期都有拜訪者,當中有比范思娃更美麗、更有才氣的女訪客;但只要范思娃登門,畢加索就會撇下其他人,找機會與范思娃單獨相處。

  范思娃定下的新態度是,盡量裝出平靜與冷漠,她明白,愈是遲與畢加索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就對她愈有利。太多女人飛撲到這個男人身邊,他急是容易得到,就越快棄之不理。

  而作為一名機智、知性的女人,范思娃的強項是溝通,她看很多很多的書,她的心智遠比她的年齡成熟。

  於是每一次,他們都有不同的討論話題。

  而這一天,畢加索忽然提起施虐與受虐這種禁忌式的快感。

  畢加索問她:「你看過薩德候爵的作品嗎?」他隨手由床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有關的小說。范思娃當然知道他想看些什麼。她回答他:「我對施虐者與受虐者的故事無興趣。我不認為我適合當上任何一方。」

  畢加索說:「你不認為男女關原就是施虐與受虐嗎?」

  范思娃笑起來。「你擁有的那些可能是。至於我……」

  畢加索等待她說下去。

  「一定不會。」范思娃淡淡定定地告訴他。

  畢加索就彎下嘴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手指頭。范思娃看得明白,他在表示出「等著瞧」這意思。

  有一次,畢加索說:「你的內斂個性根本就不像法國女人,你更似英國女人。」

  范思娃喝著咖啡,笑了笑,沒回答他。

  畢加索又說:「你一定對男女關係很有手段。」

  范思娃否認。「我曾經愛過一個男孩,但我們沒拍得成拖。基本上,我無任何實際的經驗。」

  畢加索的表情訝異起來。「是嗎?你看上去太鎮定了……」然後又說:「你知道嗎?Coco Chanel曾經主動希望成為我的女朋友。我拒絕了她之後,她就與我的好朋友一起。」

  范思娃再次輕輕一笑,不太在意。

  畢加索就皺起眉毛,這樣問:「你這個女人,我真搞不通。」

  范思娃忽然笑得很燦爛。「我以少女之身掩飾我的哲人之身。」

  畢加索蹙起一邊眉毛。

  范思娃說下去:「而且我是無懼的。」她望進這個男人的眼睛。「當所有人都懼怕你,我的心卻一片澄明。」

  畢加索呼吸,完全沒她奈何。他搖了搖頭:「我甘拜下風。」

  范思娃滿意極了佔了上風的她,笑容亮麗愉悅。

  在這初相識的探索階段,小蟬目睹了畢加索的溫柔體貼。雨水把范思娃的頭髮弄濕了,畢加索會主動為她抹乾頭髮。他從不知道她會何時到來,但每一天,他也會吩咐下人為她煮上她喜歡的咖啡,他的管家對范思娃有點意見,他又會狠狠地教訓起來。范思娃是畢加索的上賓,他總是以一種尊重和盼望的心情期待看她。小蟬喜歡這樣子的畢加索,他細膩富感情看上去很願意愛護女人似的。

  或許,初相識的一切都特別美好,而每一個被畢加索所愛過的女人,都曾經享受過他的好。

  有一回,他倆的談話特別的感性。畢加索對她說:「當我像你這般年輕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遇上過像你這樣的人。甚至,我沒遇上過像我自己的人。我一直都孤獨,不敢對別人說出內心的話,我的傾訴對象就是一幅幅的畫布。遇上了你,我就知道我們是可以溝通的,我們是同一類人。」

  范思娃就說:「或許我是你的某部分,不過遲了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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