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你去睡吧。」
「好吧,小姐,那我明兒個再來伺候你。」當小姐再次催她,寧兒才終於點頭了,因為她實在是累垮了。
寧兒退出了新房,今晚也是她頭一回住進袁府,自然也要費一會工夫打點她自己的行李。
寧兒走後,宋雨脈獨自一人坐在新房中,她纖手探入衣襟,拿出隱藏在暗袋中的七首。燭光下尖銳的刀鋒閃過一抹冶然寒光,然後迅速沒進新娘吉服衣袖內。
室內又再次恢復寧靜……
袁睿帶著醉意,在眾人的笑鬧簇擁中進了新房。
「春宵一刻值干金啊!」
「是啊!好好努力吶,新郎倌!」
「早生貴子!」
「你們還不回去?」聽著兄弟們的醉話,他臉上只是苦笑。
「喲,趕人啦?」
「唉,不能怪他心急嘛,人家今晚可是小登科呢,」
一連串略帶顏色的嗤笑和暗喻,不斷充斥在袁睿耳邊,當這群醉漢的言辭愈來愈露骨,袁睿終於不耐地吼道:
「夠了!你們!」
「新郎倌按捺不住了喔!」有人嘲弄道。
「好啦,咱們別在這惹人嫌了。」
好不容易送走這些醉鬼,新房內終於只剩下袁睿和宋雨脈。
沒有人開口,室內只有紅燭燃燒的聲音。
袁睿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個剛成為他妻子的女人。雖然還沒見著她的臉蛋,但她纖麗窈窕的身材、優雅端莊的舉止,確實令人心動。
要不是他心裡早有意中人了,也許他和她之間……
不,他在想什麼?他袁睿豈是三心二意之人。
只不過想到自己娶她的不良動機,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愧疚。
「對不起,他們……剛說了些渾話……你別在意……」袁睿尷尬地打破沉默。
床上的人兒端坐無言,只輕點了下頭。她顯然正等著他,那是當然的,他現在是她的「丈夫」了。無論他以何種心情娶她,他都有責任面對她。
袁睿僵硬的拿起桌上的秤子,走進床邊,掀開她的喜帕……
他倏地呆愣住了,他簡直無法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美的人。
她低垂螓首,在燭火照映下,她紼紅嬌美的雙頰分外艷麗動人……
「相公。」她柔柔地低喚了一聲。
乍聽那呢噥軟語,他急忙轉開了頭,但隨即又忍不住偷偷斜目看她。
在袁睿發愣的同時,雨脈也抬起頭,看清楚娶了她的男人——
居然是他?
一瞬間,雨脈臉上掠過幾種複雜的表情——有震驚、有憤怒、有仇怒、有仇恨、有殺意……
她握緊了袖中的短刀,可惜,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只見她微揚起頭,頃刻間已恢復平靜,她的目光在他臉上一轉盈盈秋波,梨渦淺現。
「相公為何這麼看人家,是不是對奴家的樣貌大失所望?」
她本已嬌美,加上這嬌嗔的模樣,更顯艷麗無雙。袁睿心中怦然而動,黝黑的臉上也不禁燒紅了。
他怎麼會表現得像個登徒子呢?袁睿對自己的反應暗暗心驚。
眼前的女子不過是比較美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美女多得是,而一年前那個救過他,他一直視為仙女的女子不但外表美,內心更美。為了救他,她作了那麼大的「犧牲」,他怎能忘懷,怎能辜負?
「相公?」
他沉浸在混亂的思緒中,沒注意到自己反常的沉默,直到宋雨脈再度低喚他,他才驀地醒過來。
他不再迷惑,對他所認定的女子他不會更改。至於眼前的「妻子」,他已經決定好了他將對待她的方式——尊重她、善待她,但……僅此而已,
「我從沒見過比你更貌美的女子。」他誠實地答道。
雨脈柳眉輕揚。他不記得她了,其實從他初掀紅帕時的表情,她就知道了。那完全是面對陌生人的神情……
她該為此感到慶幸,若他不記得她,那就不會對她有防備之心。可不知怎地,此刻她非但不感到如釋重負,反而湧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悵然。
「謝相公的稱讚。雨脈初入袁家門,還不懂袁家的規矩,還望相公多教導、包容雨脈。」她溫柔地笑著,說出得體恰當的話語,一副新嫁娘該有的態度。
「你放心,我和娘都不是難相處的人,今後你在袁家,只要善盡媳婦的本分,沒人會虧待你的。」
說穿了還不是那些三從四德的狗屁禮教,雨脈在心裡嗤道,她宋雨脈可不會輕易任人擺佈。
「相公,桌上備了些酒菜,你要不要用一些?雨脈來伺候你好嗎?」
宋雨脈從床上起身,正打算走到桌邊,卻被袁睿制止。
「不用勞煩娘子了。時候不早了,你也忙了一整天,還是早點歇息吧,」
宋雨脈聞言,背脊一僵。「歇息」?哼,他以為她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齷齪念頭嗎?
她搖搖頭,「雨脈不累。」
「可我累了。」袁睿苦笑道。
他……他在做什麼?居然……當著她的面就脫起吉服來了!
雨脈瞇起眼,狠狠瞪視他。好在袁睿此刻正背對著她,要不然一定會被她嚴厲尖銳的目光燒成灰燼。
「相公,你在做什麼?」她輕聲地,一字一字地咬牙問道。
袁睿回頭面對她,身上只剩白色的長衫,雨脈垂下頭掩飾恨意。但在他眼中,她的反應卻成了閨女的嬌羞。
「你也換下這身衣服吧,頂著鳳冠一整天,也夠累的了。」
無恥!色狼!她在心裡詛咒他無數遍。要是他敢對她亂來,她會讓他「好看」的。
手中握著七首,雨脈的心漸穩了下來。
「好的,雨脈去把衣服換了。」她對他溫馴地笑道,緩步走進屏風內。
暫且順著他,看他何時露出猙獰的面貌。雨脈邊換衣裳邊想。她要鎮定,不到最後關頭,不可在新婚之夜就殺了她的丈夫,畢竟——
那可就不好脫罪了!
她走出屏風,穿著淡紅的中衣,一頭飛瀑般的烏亮長髮披洩在肩後,雖不似方才艷麗華貴,卻有一番柔弱纖細的韻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