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皺眉。誰啊?
「妳忘記我了嗎?我是跟妳義結金蘭的馮二哥啊。」那男子笑得開心,走近幾步,見她神情冷漠地退了一步,他愣了下,搔搔頭。「妳真忘了我?咱們曾歃血為盟的,在妳很小很小的時候啊。」神色有點哀怨。
馬畢青想了想,默念馮二哥好幾次,隱約有個印象,卻不太記得了。
「妳以前在溫爺那團雜耍藝人的手下打雜,記不記得?妳那時差不多九歲左右,個兒好小,桃子臉跟現在沒兩樣,大眼大大的,白裡透紅,好像顆好吃的小桃子;妳手腳靈活又勤快,那年你們到我那鎮上表演,我不小心扭傷了腿,妳拖著我回家,待在那裡的一個月妳常常來看我,事後我想跟妳討個承諾……呃,是義結金蘭,妳告訴我,妳剩下三根手指還沒流血,可以分我一根,妳記不記得?」一想起她的童言童語,馮二哥就很想笑。
她皺眉,想了下,答道:
「好像有個印象。」她九根手指頭上的確有小小的傷痕在。
「不怪妳,那時我都十五歲了,記得十分清楚,妳才九歲左右,記不清是應該的。」
「不,是因為半年前我生了場大病,太久遠的事有些模糊了。」
「原來是生病了啊。小青,妳現在住在應城裡嗎?還是跟溫爺他們路過這兒?」他很積極地問,雙眼亮晶晶的,充滿期待。
「我不住在這兒,也沒跟溫爺爺在一塊……」對溫爺爺的記憶也很模糊了,她又咳了一聲,淡聲道:「我以前住在平康縣。」
「平康縣?」馮二哥訝道:「半年前我才在那兒住上半個月呢。」
這裡離平康縣至少有好幾個月的路程,正要問她為什麼獨身出現在這裡,有個聲音忽然插進來,叫道:
「娘,我買了兩盒。」小四古怪地朝他看了一眼。
「小四,來,喊馮二叔,他跟娘認識。」
「馮二叔!」
「……這小娃兒,是妳的兒子?」馮二哥有點不可思議地瞪著小四,見馬畢青點頭,他難掩一臉濃濃失意。
早知如此,小時候就不要那麼憋了,她不懂什麼叫私訂終身,硬生生地被轉成義結金蘭,那也就算了,現在見到她,覺得她跟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還是一樣的甜甜桃臉,偏偏已嫁人婦……好想哭哪!
「是我兒子啊。」她朝小四抹開溫柔的笑:「小四,都買好了,娘有點累,幫娘抱著布,咱們一塊去刀鋪買雕刀,好不好?」
「好,小四拿著!」小四趕緊接過這匹上黃色的布料。
「小青,妳要買刀正好,我在應城開了間刀鋪子……雕刀啊,我想想,鋪裡頭現在的貨色都不算上等,這樣吧,妳現在住哪兒?我晚點拿給妳。」
馬畢青遲疑了下,道:
「我現在暫住在嚴府,是嚴仲秋那間。你知道在哪兒嗎?」
「知道知道!原來妳暫住在嚴府,那可方便了。嚴爺是教刀術的,他府裡的刀也是我刀鋪子送過去的,明兒個我正要過去磨刀,妳明天……還在吧?何時回平康縣呢?」嗚,真有點依依不捨。
「我不回平康縣了。」見他一怔,她道:「我跟我相公,還有兒子都在一塊,想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
「妳相公啊,他也是平康縣人?」
馬畢青點點頭。
馮二哥看向小四,覺得這小孩一點也不像小青,多半是像她相公,看得出她相公應該是相貌出眾的男子。不過,他記得小青根本不太介意男人的長相啊,太過份了吧,到底是哪個好運的小子沒有被她硬轉成義結金蘭?
「你們離開也好。」他歎道:「我離開平康縣之後,聽說那裡有些混亂,好像有暴民把縣官給殺了。說起來,應城算是和平許多,對了,妳在平康縣時,有沒有聽過一戶萬姓人家?」
馬畢青愣了愣,握著她的小手緊張得有些發抖,她輕輕壓了下小四的手心,搖頭。「我不常出門,沒有聽過。」
「這倒是,妳嫁人了,妳相公也不會准妳常出門的。」馮二哥柔聲說:「現在世道多亂,即使嫁了人,也得看看嫁的丈夫有沒有能力保護妳。我在平康縣時,聽說萬家少爺出生書香世家,他也是名書生,卻成天跟些狗官廝混在一塊……」見她臉色不悅,他連忙解釋:「小青,妳別誤會,我挺佩服他的,在這種世道裡,風骨正直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他幫貪官污吏出主意,周旋在州官知縣之間,迎合喜好,卻也保住平康縣不受戰火波及,那些官員都很倚重他的才智。在那一帶的縣城裡,大概也只有萬府完整無缺地保全下來,其它富貴人家早就被貪官看中,挑了個名目封了屋子。當男人的,就是要這樣能保護家裡的人……小青,妳相公能保護妳嗎?」
「嗯。」
「那,那他對妳也很好吧?」
「嗯。」
馮二哥歎氣。「若有空,我真想見見他。」
「他身子不好,不太能見風。」馬畢青朝他點點頭,難得露出淡笑:「馮二哥,謝謝你說了些我家鄉裡的事,平常我都沒法知道的。」低頭看向一頭霧水的小四。「小四,回去了。」
「好,馮二叔再見。娘,娘,別再走回去,那兒有喪家穢氣,小四剛跑到另一頭看過,也能走回嚴大伯家的。」
「小四真貼心。」她眉開眼笑,牽著他的小手慢慢走回去。
「唔……都是爹教我的。功勞都歸給爹好了。」他忍痛割捨自己的功勞。
「小四,你又說謊了喔。」她噗哧笑出來。
馮二哥目送她溫婉的背影,不由得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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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門輕悄悄地被打開了,俊美白皙的年輕男子穿著黑色的長衫,一頭又黑又亮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默默地走到床邊。
在娘親懷裡的小四張大眼,看著爹一臉哀怨。他想張口跟娘說,但娘閉著眼睛……不對啊,娘要睡著的話,身子一定會又冷又硬,現在還很暖和,根本是不想理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