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邁去,很優閒的跟在身後。「真可愛。」語氣就像看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她容許別人說她有個性,但可愛?不!她不接受。
「收回你的話。」
「那樣你就願意乖乖留下來嗎?」他笑咪咪的低下身子,那模樣真的很像在哄小朋友,只要再加根棒棒糖,他一定會被當成怪叔叔。
君年瞪他一眼,「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不過想跟你聊聊天,想彌補你,跟你培養這十多年空白的親情。」說著還張開雙手撲向前,熱情的想擁抱她。
「喂,你想幹什麼?別碰我。」她嫌惡的拍掉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表情就像是見到蟑螂一樣,不,或許該說是比蟑螂還厭惡的東西。
「你真傷我的心。」他惺惺作態,愁眉苦臉、亦步亦趨的跟著。
「喂!你到底想幹什麼?跟在我身後老半天了,我被你們軟禁在這兒已經很委屈,現在又隨時隨地的監視我,你什麼意思?」
「怕你逃跑囉!」隱藏在大鬍鬚後的眼睛閃爍著詭譎難辨的光芒。
逃跑?
杜君年正好站在樓宇的迴廊上,居高臨下,她失神的望向那被風吹揚的一波波黃沙,這個小巾鎮正好位於沙漠邊陲,守衛森嚴,她能往哪裡逃?
雷齊茲故意用她聽得見的音調幽幽低語:「市集裡常有些不合法的商旅隊縱橫沙漠,雖然是唯—的出路,卻是危機重重。沙漠是考驗意志力的最佳場所,是人間煉獄也是生命的迷宮.稍稍不甚迷失在黃色世界甲,就永不復還。」
「那為什麼還有人往那裡去?」她茫然的望著黃澄澄的沙漠。
「因為那是我們的天性,不可抗拒,古時候的我們曾是遊牧民族,即使在現代化的衝擊下,我們仍無法抗拒無拘無束的招喚。」他語氣激昂熱情,深深以自己屬於沙漠的一分子為榮。
愈在貧瘠、困苦、狂風黃沙中長成的人,愈能練就驃悍、驍勇善戰、愛國愛家的性情:
「瘋狂。」她小聲嘀咕。在廣闊無垠、不著村店的沙漠裡,只有天空和沙漠兩種顏色,她覺得被曬成人於比較有可能。
他不以為杵,寬容的撫著胸口對她鞠躬,「總有一天你也會愛上的。」
是啊!慢慢等吧!
不過他的提議非常的吸引她,她可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這該死的行宮裡,假如真的離不開,她也只有逃向那片沙漠。
雷齊茲突然看著手錶說道:「時間到了,我們該上課了。」
「上什麼課?」她收回目光,不解的問。
※ ※ ※
「你們沒資格要求我學這些:」杜君年發狂的推倒擺在眼前的桌子,掃落一切看得見的物品。
拉德薩瞇了瞇眼,冷靜的命令侍女重新擺上。「你必須在選夫前,學會所有禮儀。」
「我學這些做什麼?」她瞠目結舌,莫名其妙,慎重其事的請她來,就是要她學這些女工和禮儀?
「學習服侍未來的丈夫。」
「公主還要服侍丈夫?」是何天理?對方怎麼不來伺候她?她還以為公主都是不事生產的花瓶。
一旁閒閒看熱鬧的雷齊茲興趣盎然的湊上來,「你願意承認是公主啦!」
「誰說的?我……我只是為貴國的公主申冤。」她是女權運動的擁戴者,在台灣是,在男尊女卑的中東地區更是如此。
「事到如今你別無選擇。」拉德薩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你們別逼我。」她下最後通喋:「有誰被拐騙至此還能忍氣吞聲?被迫認親也就算了,現在又要強制我學會所有禮儀,把自己貢獻在此。」
「你別為難我們才真。你跟陛下有著切不斷的血緣,注定你命該如此,只有你有這資格。」
「哈!拜託,請把機會讓給別人,我一點也不在乎當個父不詳的孩子;」她怒不可遏。
眾人默默不語,任由她發洩怒氣,大聲咒罵。
「誰願意當個有名無實的公主,簡直是強迫中獎。
拋棄十幾年,現在因為國王病危才來相認,有沒有搞錯?要是他再生個金眼女兒,我豈不是沒機會當公主?
我是那麼下賤的人嗎?當我垃圾啊!好欺負啊!」吼到最後,她委屈得紅透眼眶,胸膛上下起伏,窄窄的肩膀不停顫抖。
空氣頓時凝重窒礙.氣氛沉悶可不堪。
「不要再說了。」拉德薩沉下臉低喝。
他別過臉,不想看見她隱忍著淚水、悲憤的侮辱國王也看輕自己。他會忍不住,忍不住跑過去擁住她,安慰她已結痂又被撕扯流血的心。
冷酷無情的表面下,他在內心不停的自責。
杜君年咬住下唇,拚命的阻止自己流下挫敗的淚水,「要我不說可以,放我走啊,你們隨時可以找人冒充。」
雷齊茲苦澀的笑,「除了你,沒人可以冒充。你是名正言順的公主。」
杜君年瞇了瞇眼,倔強的回道:「那你們可以死了這條心,因為我絕對不會乖乖配合。」她忿忿不平的環視眾人一眼後,挺起胸膛,迅速的奔出大廳。
拉德薩猛然回身,伸出手欲喚她,最後仍舊放棄的垂下手。
「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雷齊茲歎了一口氣,瞭解的拍拍好友的臂膀,「我也不想傷害我們最疼愛的人。不過已沒有退路,心軟就前功盡棄。」
是啊!在未找回王族信物前,危機便無法解除。
※ ※ ※
「該死的拉德薩!該死的雷齊茲!該死的禮節!該死的金眼!該死的沙漠!」杜君年一路奔跑,一邊揮舞拳頭咆哮咒罵。「他們都是王八蛋!」她奮力的大吼,把所有的怨恨都傾洩出來:
她退一步,他們進一尺,簡直是欺人太甚。
夠了,真的夠了!她不要坐以待斃,誰都沒有資格指使她。
她要逃跑,沙漠就沙漠吧,反正能逃離這牢籠,那片黃沙不算什麼。
杜君年堅定的望向窗外那片炫目的黃沙,發誓要征服它。
第五章
出發的第一天,踏觸到滾燙似火的黃沙時,杜君年已經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