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得很,這漢子卻光裸著上身,大剌剌的走進後宮。他身高高得嚇人,李尚儀已經不算矮了,可跟這漢子比起來,也不過才到他腋下。
「宮闈之內,豈容你這野人放肆?!」她嬌喝。
漢子停了腳步,有趣的打量她,其他秀女被他那大膽的眼神嚇得低下頭,就只有李尚儀一點也不畏懼,凶狠的瞪回去。
「我說李兄,你這就趕快吧!」領人進宮的段莫言快哭出來了。「皇上就快不行了,你跟同宗的尚儀瞪什麼眼睛?求求你快點吧……」
「一時半刻死不了啦!有瘋老頭在,死了也醫活過來。」李松濤往大麻袋一拍,大麻袋裡的人掙扎了半天,他卻理也不理,眼睛賊兮兮的直望著李尚儀轉,「喂!段莫言,我要一樣宮裡的寶貝,你可是許諾過的。」
「成成成,你要啥都成!」段莫言推著他,「治好了皇上,什麼都成!這裡走吧,跟尚儀有什麼好瞪的?尚儀,這麻袋裡頭是個大夫,求你讓一讓吧!」
李尚儀這才不甘不願的讓開,沒想到李松濤在經過她身邊時,竟偷摸了她臉頰一把,還哈哈大笑,「呀!滑嫩嫩,像剝殼雞蛋!」
她氣得握緊拳頭,全身發抖,卻只能在段莫言哀求的眼神下勉強壓抑。
這天殺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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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莫言只祈禱自己沒來遲,看到東霖璿雖然昏迷,但還有呼吸,總算鬆了口氣。
李松濤將麻袋一抖一倒,一個被綁得結結實實、瘦巴巴的老頭摔落地面,嘴裡的麻布一取下,就開始破口大罵。
李松濤把他的繩子解開,掏了掏耳朵,「病人在這兒,你瞧吧,諒你也醫不活。」
「有我瘋華佗醫不活的人?」他驕傲的將胸一挺,傾身探視,「嘖嘖,還能捱到現在,不簡單……真不簡單……早該斷氣的……」
「我說,瘋老頭。」李松濤打了個呵欠,「人也看到了,咱們這就走吧,這人你說什麼也醫不活的。」
雪荷宛如墜人冰窖,居然連最後的一絲指望也沒有了。可她沒有哭,反倒開始思量要如何自盡。
瘋華佗卻猛地一跳,「誰說我醫不活?!」
「你不醫皇上不是嗎?」他懶洋洋的說,冷眼看向週遭的百官。「不醫就醫不活,還有什麼好說的?走了,省得出醜。」
石中鈺想說話,段莫言卻警告的對她搖搖頭。
「誰說我不醫皇上?」瘋華佗急得直跳腳,「我只是不醫當官的,皇上是當官的嗎?」
讓他怪異的邏輯弄得瞠目結舌,石中鈺張大了嘴,段莫言卻暗自偷笑。
「當然不是。那你到底醫不醫?看起來你就沒那本事。」李松濤繼續刺激他,眼神狡獪。
雪荷此時也明白了,暗暗的對這漢子有了不同的評價。這人可不是光長肌肉不長腦子的。
「誰說沒本事?」他猛一挺胸,「燒熱水來!我的器具呢?閒人通通給我滾!我的藥箱呢?啐,我把麻沸散拿哪兒去了……」
李松濤粗魯的趕走了所有人,只有雪荷趕不走。
「姑娘,」他站在雪荷面前,像是鐵柱一般。「開傷口可不是好玩的事兒,得像殺豬似的開腸劫肚,若是你暈了,沒人管你死活,你在這裡幹嘛?」
「我是他的人。」她毫不畏懼的瞪回去,「死活都要跟著他。」
李松濤愣了愣,隨即張狂的笑了起來,豎起大拇指,「好!你是第三個敢瞪老子我的女人!了不起!你就留下來看著,我看你的膽識是不是一戳就破!」
雪荷留了下來,只是,讓李松濤驚異的是,她手腳敏捷的服從瘋華佗的指令,專注的望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點暈眩的樣子都沒有。
即使眼前的畫面是這樣血腥,她望著東霖璿的目光仍是那般憐愛、那般堅強。
這女人了不起!守在門口的李松濤搖搖頭。是東霖皇宮風水太好嗎?不然怎麼老出這樣堅毅漂亮的女人?木蘭這樣,眼前這個像是風吹就倒的小女人也是這樣……
他眼前浮現出李尚儀眼帶怒火,生氣蓬勃的臉。是了,那個尚儀也是這樣。
李松濤微微笑了起來,不懷好意的。
終章
東霖璿再次睜開眼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能醒得過來。
「雪荷……」他張嘴,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幾近無聲。
雪荷點了點他的嘴唇,「噓……你沒事了,你會一直活下去……我會跟著你……怎麼也撇不掉我的……」
他動了動,握著雪荷的手。這陣子,她好不容易調養好的身體,又瘦了不少。
「我捨不得你。」他疲憊的笑了笑,「我不保護你,誰來保護你呢?」
小心翼翼不壓到他的傷,將消瘦的臉龐貼在他臉上,淚水濡濕了兩個人的臉,分不出是誰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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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後宮深深,鎖住多少青春。
雪荷已經移居蘭宮多年,滴翠軒還是為了她留下。她眷戀這裡發生的每件事,求東霖璿將這裡賜給她,空閒的時候,會牽著孩子過來走走。
即使貴為國母,雪荷仍不願意卸下女官的職位,忠心的待在東霖璿身邊,成為他最得力的助手。
五年了。看著孩子在前頭奔跑,她有些恍惚,真的有這麼久了?她和東霖璿的孩子是個小女娃,卻比男孩子還勇敢,跌倒了也不哭,才四歲大,蹦蹦跳跳的,讓秀女們傷透腦筋。
這孩子叫做「思劫」,要她記得娘親懷她時遇上的大劫,也要她別忘記居安思危。
這麼多年了,雪荷還是常常在夢裡哭叫著醒來,總要東霖璿安慰她許久才能入睡。幾乎失去心愛的人,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情……這變成心裡永遠的傷痕。
遙望著遠遠的松竹梅三宮,她凝定心神。當年,梅妃懸樑自盡,那場宮變毫無線索,成了懸案;竹妃自請出宮為尼,想來是懼禍;只有松妃還待在松宮,她請求成為思劫的義母,雪荷允了她,卻不知道她心裡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