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范師傅恭敬送走老大夫,一回頭,望見少年害怕地貼在牆邊,他上前,溫聲道:「你家公子還有我的主子,他們兩人生病的事,暫時別張揚出去,知道嗎?」
「呃……嗄?」宗政曉遲鈍地瞅住他。
「避免造成驚恐,弄得人心惶惶。」
范師傅直接道出理由,讓宗政曉立刻明白了。少年以點頭作為響應,他便道:
「你不願意的話,可以不必待在這裡。」
聞言,宗政曉一雙眸瞠大,很快地摸到門邊,范師傅再次提醒道:
「記得我說的話。」
宗政曉用眼神表示聽進去了,隨即一溜煙地皰走。
范師傅疲憊地揉著額問,其實為照顧韓念惜,他已兩夜沒有合眼。望著床上的宗政明,他微微皺眉。
這病,來得太突然,太沒有預兆,也太……巧合和詭異了。
床邊的姑娘依舊沒有任何動作,他想著這病如果會傳開,那就不適合讓其它人接近病者。但是,他自己也無法不去探探那個人……
「哪……」
正待離去,孫望歡突然出聲,范師傅雖然驚訝,卻也停住腳步。
「有什麼事嗎?」他態度和善。
「你是……范師傅吧?請問你……他……」她始終垂著眼,凝視床上不曾睜開雙目的男子。「他得的病,是會讓別人也得到……而且難以康復……是像痲瘋病那樣的……病嗎?」
她的嗓音相當輕細,尤其是最後兩句,不專注點大概根本聽不到。
范師傅沉吟良久,歎出一口長氣,說道:
「對不住,在下並不知道。」
她似乎低低地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孫姑娘……」他的性格溫良,想安慰對方。不料喚她卻沒反應,他再開口:「孫姑娘。」
「嗯……咦?」這次,她遲了半晌,才宛如醒來似的抬起臉。
看見她那副恍惚的模樣,他也一時忘記自己能說些什麼。只溫聲道:
「也許妳該歇息一會兒。」
「啊……謝謝好意。」她笑了笑。「不過,在這裡就好。」
「那好吧。」范師傅體貼地沒多說。
他走出去,帶上門。步上長廊,一種莫名意念讓他昂首望著房頂。
昏暗夜色之下,一瞬間,好像感覺有人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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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該怎麼辦?」
大白天的,宗政曉蹲在庭園裡,自言自語著。
他家公子的病也不知會不會好,這下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原本他是有目的才跟著公子的,現在變成這樣,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該怎麼辦?
想到宗政明有可能會病死,他就覺得好生氣。
「奇怪,他對我又不好,我幹啥這麼擔心他?」相處大半年,害他好像不小心地生出一點點感情,他不要這樣啊!「可惡可惡!他不怎麼管我,也不叫我做粗重的活兒,從來沒罵過我或打過我,讓我吃得很飽很飽,我身上還有好多用不完的銅錢……我為什麼要惦著他?他不就是……不就是、讓我覺得有點像哥哥,可是他沒表情像屍體,根本一點都不好啊!」
抱住自己頭,他扁著嘴抱怨。隨即洩氣地站直身,不曉得能做什麼,但不到處去晃晃卻又無法克制胡思亂想。
行經孫望歡的房,想到這幾日好像都沒看到她人,這府裡,除了公子,也只有她算是自己比較熟悉的人,他遲疑了下,上前敲門。
「孫姑娘?孫姑娘?」
沒人應聲。他又再喊,還是一樣o/心裡覺得懷疑,她該不會一聲不吭的離開這裡吧?
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想法讓他覺得頗為氣憤難平,雖然自己也很怕公子的病,但還是留下了啊,他以為公子和孫姑娘感情不錯呢。
繞到後面窗台想要確定,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一個縫,沒料有人就坐在窗邊,他嚇一大跳,敗露叫出聲音。
「啊……孫、孫姑娘!」
以為她看到自己了,沒想到她卻是在他喊人之後才抬起臉來。
「……咦?是你啊。」孫望歡說道,隨即又低下頭。
聽到她這麼開口,宗政曉頓時覺得自己笨到無可救藥。
算了,被發現就被發現。好奇她專注地做著什麼,他索性將窗縫開得大一點,踮起腳尖瞧著。
這一看,他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地上推滿了紙,每張都寫得密密麻麻的,桌旁放著一隻木桶,裡頭全是黑水。她該不會……從前夜回房後就沒出去過?
見此情景,想到她兩天兩夜都在房裡做些什麼,他霎時錯愕地忘記言語。
孫望歡伏首案頭,沒有理會他,只是提筆振書。
「妳到底是……」他識字不多,當然看不懂她在寫的是啥,只是、只是……桌上的蠟炬已經燒乾,他瞪著她墨污的指尖。
她……難道她以為這樣拚命地寫著這些玩意兒,就可以幫助公子康復清醒嗎?
忽然發現她額上有塊瘀血,他不禁脫口道:
「妳的頭怎麼了?」
她好像根本沒聽到。
又是沒有響應,宗政曉歪著脖子看她一會兒,遂低聲道:
「公子他……一定會好的。」語畢,他掩上窗板,走開了。
孫望歡彷若未聞,也沒注意有誰來去。
她抄寫著祈福祝禱保佑的經文,一再地磨墨、蘸墨,寫完了,就換另外一張新的。就像她爹病的那時候,她只能這麼做。
連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體力不支地趴倒在桌上,等她悠悠地轉醒過來,外面的天色已一片橘紅。
衣服上墨痕纍纍,她沒管,筆尖干了,寫不出字,她瞪著半晌才擱下。
想要站起來,雙腿卻麻軟無力,及時撐著桌角才沒又坐倒。
她一身冷汗,身體細微地顫著。她作了夢,夢裡,又有人死了。
扶住牆,她緩慢步出房間,不知忘記穿鞋還是怎地,赤著雙腳,一步一步,走得極慢,最後,終於站定在宗政明的房外。
因為范師傅交代過,所以沒人會接近這裡,她也明白自己不應該,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