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她直覺得不可思議。她穿著他最喜歡的楓紅色衣裙,明艷的模樣引來滿場男士的關注,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
如果他驚喜和激動,表示他仍舊愛她,那最好不過;如果他內疚和歉意,表示他不想再重拾舊愛,她則可以死心;如果他用沉默來掩飾內心,她亦可步步進攻,直到他說出真心話……可是現在這種情景,卻讓她不知所措。
他待她,如同一個陌生人,彷彿早已把她忘了,或者從來就不認識。
她盛裝打扮,滿懷期待只為了這一刻,卻發現自己在他面前如同空氣?
這世上竟有這樣荒唐的事?
她決定再等一分鐘,如果一分鐘以後,他仍舊對她視而不見,她便對他徹底死心。
然而,還沒到一分鐘,她的心就徹底死了。
因為,這時他忽然朝她的方向走來,似乎這邊有什麼朋友在喚他。當他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仍舊沒有發現她。
如果距離三尺之遙時他看不到她,她還可以抱有一絲幻想,但現在,什麼幻想都沒有了。
他不是近視眼,她也不是空氣,如此形同陌路,惟一的解釋便是──他們本來就是陌路人!
奇怪的是,她沒有落淚,連哭的衝動都沒有。此刻,她異常平靜。
大概,一切的傷心和難過都有極限,再越過去,便無喜,亦無憂了。如同大音稀聲,大象無形。
她真的累了,關於這場戀愛,關於失戀後的痛苦,把她折磨得不堪重負。如今她只想卸下重擔,什麼也不想要了。
她退到角落裡,在自助餐桌前站定。
本來應該快速離開,但新郎新娘這時已經入場,她不希望自己有什麼失禮行為。托起一杯水果酒,她打算一飲而盡,定定神。
不料,這時她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竄到了她的身邊,蹲在桌子底下,嚇了她一大跳。
「噓──」
定睛一瞧,原來是個女孩。戴著白色帽子遮住半張臉,正伸出食指,點了點唇,示意她不要出聲。
邱予婷頓時一怔,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況。
過了一會兒,那女孩舔了舔嘴唇,似乎很渴的樣子,悄悄伸手一把抓住了邱予婷手中的水果酒,在桌下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嗯,味道還不錯,」女孩嘀咕了聲,將空杯擱在地上,抬頭眨眼笑,「喂,姊姊,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什麼忙?」邱予婷錯愕。
「看看新郎新娘有沒有發現我,拜託了!」
「呃?」她回頭望,「他們正在跟一對老夫婦寒暄,應該沒有發現你吧……」
「呼──」女孩子舒出長長一口氣,「那就好!」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為何她會害怕新郎和新娘?
「新郎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女孩低聲地說。
「哦……」看到自己的所愛跟別的女人結婚,應該很傷心的吧?邱予婷立刻投以同情的目光。
女孩子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摘下帽子,甩甩頭髮。
邱予婷這才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露出驚艷的表情。
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也會失戀嗎?簡直不可思議!
那張看上去比她年輕兩三歲的臉,完全可以用晶瑩如雪來形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和櫻桃一般的小小紅唇,在任何挑剔的人眼中,都是完美無瑕的。
邱予婷一直不喜歡染成黃色的頭髮,但這女孩的金髮卻令她讚歎,因為,這璀璨髮絲配上那可愛的面龐,像極了她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個洋娃娃。
新娘本來也算美人,但與她相比,頓時黯然失色。
「姊姊,你手裡拿著什麼?」她忽然好奇地指著邱予婷捧著的盒子。
「這個呀……」低頭之間才想起臨行前,惡鄰送給她的神秘禮物,「我也不知道這裡面是什麼。」
「打開看看呀!」女孩提議。
打開看看?呵呵,好吧,反正現在一切錦囊妙計對她而言都沒有用了,看看也無所謂。
出乎意料的是,盒子裡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只是一小瓶洋酒。
酒瓶上貼著張紙條,畫了個鬼臉,外加一行小字:如果覺得傷心,就喝掉我,我能幫你解悶哦!
真拿那個惡鄰沒辦法,時時不忘戲弄她!不過,這個時候,看到他的留言,她心裡的確寬慰了許多。
「哇,我以前喝過這種酒,很好喝的哦!姊姊,你也讓我嘗一口,好嗎?」女孩拉著她的衣角乞求,「以後我回請你。」
「一瓶酒而已,不用這麼客氣。」邱予婷索性也坐到餐桌下,隨手拿了兩個杯子,與她對飲。
這酒性子頗烈,才飲了兩口,邱予婷便覺得渾身燥熱,頭腦發昏。對面的女孩大概與她感覺相同,也是一副醉意微醺的樣子。
「姊姊,你覺得我醜嗎?」女孩忽然問。
「丑?」她不可思議地回答,「你如果算醜,世上就沒有美人了。」
「奇怪了,我家也不算窮呀……為什麼男人們都只肯跟我談戀愛,從來不肯娶我呢?」女孩失魂落魄,「比如這個新郎,前兩個月還跟我如膠似漆,忽然一聲不響地跟別人結婚了……我來參加婚禮,就是想看看新娘到底有多美,誰知道也不過如此……」
「不要難過了……」她不知該如何安慰。
「我不難過,」女孩搖搖頭,「我只是很煩。」
「煩?」
「對呀,每次都是這樣,不斷地談戀愛,不斷地失戀,我覺得好煩哦……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一個人,讓我可以停下來?」女孩聳肩歎氣。
「能夠重新戀愛,是件好事。」不像她,自從與嘉德分手後,就與男人絕緣了似的。
她好想再遇到一個讓自己心動的人,可以用新的戀情來抹掉舊傷。
她與眼前的女孩是兩個極端,一個止步不前,一個卻不停地往前走、想停也停不下來,若是能想走便走,想停便停,那就好了。
可是,人生哪能隨心所欲?
醉意終於瀰漫至她的全身,只覺得耳邊一片賓客的喧嘩聲,從清晰漸漸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