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無奈之際,她只得出一下策,告訴他,她早已是未婚媽媽。
她母親四十六歲才生小桐,她與小桐之間相差十八歲,曾經有鄰居悄悄議論,說小桐其實是她的私生女。
男人一般不要生過孩子的女人。以她的母親為例,雖然母親漂亮能幹,但自從與父親離異後,因為身邊有她這只拖油瓶,十多年來一直沒有男人願意追求,直到遇見小桐的爸爸。
就算再愛一個女人,每天面對不屬於自己的孩子,多少會有些不快吧?何況,還有男方的家人,他們更不會願意白白養活外面的野種。
像小桐爸爸那樣的稀有動物,世上可能沒剩幾隻了。希望裴嘉烈不屬於這其中的一隻。
「小桐,」她拍拍妹妹的肩,「這次又要麻煩你叫我『媽咪』了。」
「姊姊,如果嘉烈哥哥問你,我的『爹地』是誰,你該怎麼回答呢?」
「呃……」邱予婷一怔,「上次胖子叔叔並沒有問我呀!」
「胖子叔叔跟你不熟,可嘉烈哥哥跟你很熟呀!而且,嘉烈哥哥明顯比胖子叔叔聰明,我覺得他肯定會……會那個什麼根問底的。」
「刨根問底!」
天啊,頭好疼,嘉烈的確是絕頂聰明的人,她該如何圓謊?
她僵著身子思索,久久不能回神。
「姊姊,你到底接不接電話呀?」小桐在一旁歪著腦袋問。
「電話?」她大叫,「我的電話?!」
「對呀,我剛才有告訴過你哦,不過你都沒反應。」
天啊,她跟小桐商討計謀已經有二十多分鐘,那個電話……應該早就掛了吧?!
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衝到客廳,拿起話筒。
「喂喂喂!」
本以為話筒中早一片嘟嘟之聲氾濫,不料,一陣沉默之後,卻仍有人聲──是個男人的聲音。
「予婷,是我。」那人低低地說。
嘉德?他、他怎麼會忽然打電話來?
邱予婷完全呆了。
第八章
這家餐廳的藍莓蛋糕很好吃,可惜她已經很久沒來了。
不想來,是不想勾起昔日的回憶,徒增傷心,但今天跨入這道門檻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並不如想像中的那樣傷心。
裴嘉德坐在那裡,眉心微蹙,低頭沉思,彷彿滿腹心事。
這副情景,邱予婷已經司空見慣了。從前與她約會的時候,他總是如此,要她拚盡全力討他開心,他才肯展眉一笑。
她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何要執迷於那樣一場不被寵溺的戀愛,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不可思議。
他正在抽煙,惟有苦惱愁悶的時候他才抽煙……看來,他是碰到了什麼煩心的事。
「這位先生,你不知道這家餐廳不許吃自帶的食物嗎?」她從容地坐下,將香煙從他手中奪去。
「予婷,好久不見了。」裴嘉德無奈一笑。
「其實我們不久前才見過,」她聳聳肩,「可惜你沒看見我。」
「哦?是在哪兒?」
「一個婚禮上。」她自嘲,「當時我穿著楓紅色的禮服,滿心以為能吸引你的目光,不料你看也沒看我一眼。」
不料,他竟答,「我知道。」
「什麼?」邱予婷大吃一驚。
「我當時其實看到了你。」
「你是說……」他明明看見了她,卻假裝視而不見?「為什麼?」
「予婷,你那麼聰明,應該明白是為了什麼。」
對呵,她其實早該猜到──他假裝沒看到她,只是為了避免與她打招呼,為了讓她對他徹底死心。
裴嘉德,這個狠絕的人,他明明可以不把這一切告訴她,讓她還存有一絲美麗的遐想,但他偏偏要把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打碎,不讓她有半分留戀。
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坦白?
「予婷,我遭報應了。」沉默了片刻,他低低地說。
「報應?」邱予婷怔愣。
「因為我對你不好,所以上天派了一個人來懲罰我。」
她頓時明白了,試探地問:「你跟白小姐是不是……相處得不太好?」
他點頭,算是默認,「其實,我愛了她很多年了。」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跟她在一起?」
「她有許多男朋友,我一直沒有機會。」
「所以你才會跟我在一起的?」她總算懂了。這麼久以來,她一直用數花瓣的方式來猜測他到底愛不愛她,現在真相總算大白。
但她已經不傷心了,彷彿在聽別人的愛情故事,與己無關一般,毫無感覺。
「予婷,也許你不相信,我跟你在一起時是認真的,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愛上你,從此徹底忘掉她,開開心心和你白頭偕老。」他深邃的眸子凝視著她。
「可惜你身不由主,還是惦念著她?」她終於知道當初自己的主動退出是正確的,否則陷入難纏的三角關係,做為一個注定失敗的人,她會被折磨得瘋掉的。
「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感情不可能說斷就斷得了。」他似觸動了心弦,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現在好了,」邱予婷笑了笑,「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是我跟她……」他眉心更蹙,停頓半晌,「予婷,今天我來,就是想求你幫一個忙。」
「有什麼事就儘管說吧。」她一向慷慨大方。
「小純說她想見你。」
「見我?」這倒出乎她的意料。
「她說想見見我以前的女朋友。」
「為什麼?」
「可能因為失戀太多次的緣故,她變得很沒有自信,不相信我可以跟她白頭偕老……」
「她擔心我會把你搶回去?」邱予婷失笑。
「她想看看自己是否比得過你,如果比不過,她會對我們的婚姻沒有信心。」
「你希望我跟她見面的時候,故意表現得很差勁,讓她找回自信?」
「予婷,你不必刻意去做什麼,該什麼樣就什麼樣,我只是想讓她看到自己的優點。」
「哦,我明白了。」
原來,他破天荒地打電話來找她,竟是為了他的未婚妻?
呵,好讓人嫉妒,他什麼也不肯為她做,但為了替那位白小姐找回一點所謂的自信,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居然拋開了一切顧忌和自尊,低頭來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