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展鷹仍不在意,還倒了茶,悠閒地品茶茗香。
吳涯眼淚鼻涕齊流,謾罵了約一刻鐘,關展鷹才起身步到她跟前。
他盯著她,直到吳涯收了嗚咽聲,才冷冷地開口:「以後不准再綁沙環,聽到了沒有?」省得他還得勞心勞力化了她的瘀傷。
「嗚……是你自己答應十五哥,要讓我學功夫的。」
「我現在又不想答應了。」
「嗚……你不講信用。」
「你說什麼?」他朝她欺近。
吳涯身不能動,無法閃躲,唯一的念頭只想逃離他遠遠的,急忙承諾:「我答應你便是。」
關展鷹瞧她像只受驚嚇的小兔兒,這模樣既可憐又惹人心疼,心緒矛盾了起來,明明想討厭她、整她的,卻怎麼也硬不下心,惹得他煩躁了起來。
「你走吧。」他鬆開她的穴道。
吳涯像逃難似的,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關展鷹瞪著地上一路延伸到外的濕漉鞋印,心中突然感到懷疑,在這場整她的遊戲裡,到底誰才是受害者?
是她?還是自己?
第四章
翌日清晨,吳涯起床後,發現雙腳的酸痛幾乎消失了。
她捏捏腳,又拉起褲管。「奇怪,怎麼腳踝的瘀青顏色突然淡了?嗯,我知道啦,一定是老天爺瞧我給二少爺欺負得可憐,不忍心再折磨我啦!」
她跳下床,換上衣物,開了房門,喜四已在門口候著。
「二少奶奶……」
「二少爺又要叫我過去,是不是?」吳涯既驚且怕地問。
喜四點點頭。
「我不舒服,可以不過去嗎?」
「二少爺有交代,無論二少奶奶有什麼事,也要先過去書雲齋再說。」
「我去便是。」他怎可能放過她呢?
吳涯認命地進了書雲齋。
關展鷹不動聲色地先審視吳涯走路的姿態,見她無礙後,才冷瞧她不情願的臉龐。
她這是對恩人該有的態度嗎?
「去把我放在外廳的書整理、整理。」一股惱意升起,他寒聲吩咐。
今兒個是整理書啊?這個她會,吳涯將書全搬到地上。
關展鷹冷眼旁觀,心中嗤笑。他且不理她,等她將書弄得一團亂時,再好好地修理她。
有了這樣的期待,他頓生好心情,拿起書本吟讀。聽著後頭翻閱紙張的沙沙聲響,聞著房裡的淡淡書香。關展鷹心中有些迷惑,他看書時一向喜歡安靜,可此時明明還有「外人」在場,為何他一點也不會覺得受到侵擾?
他搖頭甩開困擾的心緒,忍不住回頭低望,想瞧她苦思無助的模樣,卻沒見著想像中的表情。只見她坐於地,陽光灑落在她身上,粉嫩嫩的臉蛋細緻無瑕,紅紅的桃唇微微上揚,頭上的青絲盤繞成兩個髮髻,雖沒有女子溫婉的風情,但模樣卻清純可愛。
她津津有味地讀著那些書,一頁一頁地翻閱,好像真有這麼回事似的。
「你看得懂嗎?」他冷諷,壓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悸動。
吳涯抬頭望著那張瞧不起人的嘴臉,不在意地笑笑,接著按書本的大小、書名的筆劃擺放,沒一會兒便將書一一排列整齊。
「二少爺,請問您還有什麼吩咐?」
「你識字?」關展鷹一臉納悶。
她點頭。
他不信。她不可能識字的,女子識字本來就少,除非出身書香世家或是皇親貴族才有機會,她既然兩者都不是,又怎可能識字?
「你寫個字來瞧瞧。」他一定要教她難看。
「二少爺,我寫完字便可以走了嗎?」
「行。」哼,待會兒非得將她罵得面目全非。
吳涯拿起筆,眼神溜啊溜地偷望他好幾眼,接著俯身寫出文雅娟秀的兩行字:
自詡李太白,猶勝蘇子瞻,傲視天地間,天下任我為。
井蛙不自知,空笑世人癡,男兒本自強,卻忘在白食。
她真識字?聽見門開了又關,人已走了,他卻仍瞪著那信手吟寫的詩句。
這個死丫頭!要不是那日他正巧在樹上聽到她對十五大肆地抨擊他,或許此刻他還會猜測詩中所罵的恃才傲物、井底之蛙、沒有志氣,只會「白食」的人是誰。
哼,她竟敢寫詩罵他!真是跟天借膽了!他氣憤難耐,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明白,這一回——
他慘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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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麼飛也似地過去,轉眼已兩載。這日——
書雲齋的庭院,樹上的鳥兒吱吱喳喳地鬧著,關展鷹放下手中的書卷,望向窗外,瞧著已冒出新芽的桃樹,不禁想起詩經裡的「桃夭」一詩,是祝福新嫁娘過門後,能使夫家和順、家業興旺、多子多孫……
想到此,聽見肚皮一陣陣咕嚕咕嚕的抗議聲,他無奈地歎氣。
瞧瞧他所娶的女子,已快晌午了,還不見人影,她到底知不知道應該將他擺在第一位?他才是她的天啊!
真想不通她腦袋裡都想些什麼?怎麼教她「以夫為尊」這道理這麼久了,她還是依然故我,真是不受教。
敲門聲響起。
關展鷹趕緊沉下臉,準備先訓斥她一頓,再抬出三從四德的道理,好好地對她說教一遍。
「進來。」他冷寒著語氣。
「二少爺,二少奶奶說她今兒個不過來了。」負責每日去請吳涯來書雲齋的喜四,聽出關展鷹的語氣不善,提心吊膽地稟報。
來的不是那死丫頭,已經教關展鷹非常不悅了,再聽見那死丫頭說不過來,他氣惱得霍然站起身便往外走。
哼!她敢不來?她好膽敢不來?
他氣沖沖地走向暖塢閣,卻沒發現想找的人兒,順手攔阻路過的丫頭喜七。
「那死丫頭呢?」
喜七讓關展鷹的怒氣嚇得連話也說不出,只好用手比了比東北方的倉庫,那是屯放牧草的地方。
關展鷹怔了怔,往倉庫走去,不解她去那兒做什麼?
走進倉庫,他一眼便瞧見趴伏在牧草堆裡的罪魁禍首。
她躲在草堆裡,身子偶爾動了動,不知道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