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種時節正是桂花盛開的季節,弄凌齋的庭院到處飄著桂花的香氣,看著美景,楚孤湛又想起了那位芳蹤杳然的佳人。
如今他已經不知該愛她或恨她了,發生了這麼大的誤會,她居然連問他一聲也不問,便獨自遠走他鄉。這般絕決的作法,存心要他為她牽腸掛肚,至死方休!想她定是世上最狠心、無情的女人了。
有朝一日他們有緣重逢,他一定要出出這口怨氣,再狠狠吻她,將她融化在懷中,誰教她讓他深深嘗到這思念的苦果。
至於秀嫣,他承認昨天自己的確失控了。其實只要是女人,天生就敏感、善妒,冰兒之所以會狠心離去,不也是為了這個原因?秀嫣也是女人,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敏感、也善妒,他不該太若責她的。
還好她仍是完好的,他並沒有因一時失控而要了她的命,她能歌善舞,是個才女,若因此而香消玉殞,豈不是憾事一件?她什麼都好,就壞在心眼多,不像冰兒有種莽撞但純真的氣質,他不愛她,卻喜歡她。
唉!待會兒他好歹也得去看看她——不是要道歉,他從不向人道歉,何況她罪有應得。他只是想看她傷得如何,若不去關心一下,他也過意不去。
同樣的陽光照在兩個不同的地方。
此刻,趙冰兒呆立在院子裡,望著素雅美麗的桂花發愣。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狂妾的傢伙,你當真不來找我,等哪天我真的跟了別人,你就後悔莫及了!」她自言自語著,伸手撥弄桂花花瓣。
住進姚家已經快兩個月了,姚令門並不急著要她,只是要她陪在身邊;她甚至發現他是個可以談心的人,但她不知道這種情形還能維持多久。
在她認為,楚孤湛早在她離家時,就該知道她離家的原因,世界之大,只要他有心,不管花上幾年,一定會找來洛陽。
幾年……唉,別說幾年,不過才幾個月她就已經等不及了。可就為了賭一口氣,她死也不會主動回去找他的。是的,她一定要堅守原則,否則連她都會看不起自己。
冉冉孤生竹,結根泰山阿。與君為新婚,菟絲附女蘿。
菟絲生有時,夫婦會有宜。千里遠結婚,悠悠隔山陂……
這是「冉冉孤生竹」的頭兩段,趙冰兒覺得「冉冉」這兩字正好可以形容此刻的她,不禁自傷。
好花要及時採擷,否則也會隨著秋草枯萎的呀!就像她的青春年華好似已經枯萎了一半……
「你在想什麼?想住在你心裡的那個男人嗎?」一道渾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沒有回頭,因為她知道是姚令門。
「什麼男人?你別自作聰明了,過去的事我不會再想,搬來這兒無非就是想重新開始。」
嗯!口是心非,連樹上的鳥兒都知道她在撒謊。
姚令門的腦筋還會輸給那些鳥兒嗎?不過他不說破。
「不是要同我比騎術,走啊!」
「現在?」
「當然。不是現在更待何時?」
也好,這樣可以讓她暫時不再鑽牛角尖。
其實剛開始,她以為自己說斷就能斷、說不想就不想,可以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現在才知道她高估了自己,一向作風瀟灑的她原來也這麼不幹不脆……算了,不想了,再想會累死自己的的,還是騎馬去吧!
在絳梅山山腳下,有一大片青翠的草原,是個可以策馬奔馳的好地點。
趙冰兒騎的這匹「思想」,是前幾天姚令門特地為她去馬市挑選的,奔跑速度之快,用「風」已不足以比喻它。
人的思想比什麼都快,這個名字是趙冰兒花了大半天才想出來的,因為它比風還快,所以顧名思義,將它命名為「思想」。
無獨有偶,來這片大草原騎馬的不只有他們,遠遠的就見楊則同千璇共乘一騎,朝這邊過來;而不會騎馬又偏要逞強的巧蓮,則全身僵硬地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辛苦地駕馭著。
「楊大哥?」趙冰兒見到楊則,心裡仍會有層顧慮,怕他對她任性搬進姚家之事心有芥蒂,雖知他一定會諒解,但總會有些過意不去。
她好像一直做出對他過意不去的事來,他應該習慣了。
楊則這會兒也沒空同她多說話,只笑著打了聲招呼,便對著被他圈在懷中的千璇說起話來。
她也一樣沒空說話,因為當她看見巧蓮用生澀的技巧騎馬時,早已嚇出了一身冷汗;這裡面只有她知道巧蓮不會騎馬,所以只有她會緊張她。
「巧蓮,你不要命啦!」趙冰兒駕著馬與巧蓮的馬並行,壓低聲音輕斥她。
巧蓮與趙冰兒好些日子沒見,如今見面自然歡喜,但現在巧蓮實在沒時間同趙冰兒話家長,只專心緊張、專心害怕、專心保命,祈求上天保佑,別讓她沒被毒藥毒死,卻從馬背上摔下跌死。
「小……小姐,你小聲點兒,楊大哥以為我會騎馬。」巧蓮專心致力想搞定胯下這匹「沒教養」的野馬,說話時,眼睛都不看趙冰兒一下。
趙冰兒轉頭看楊則與千璇甜蜜的相處情形,再看看巧蓮自討苦吃的行為,心裡馬上有了譜。
「別鬧了,你快給我下來,待會兒出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這匹馬雙眼炯炯有神,個性大概不溫和,你充其量只能騎小馬,居然還想逞強。」
馬還有個性?巧蓮才不信,沒有停住的意思。
此時,姚令門雙腳一蹬,從自己的座騎上,飛躍至趙冰兒身後,如同楊則對千璇那般,將她圈在懷中,熟練地控制著韁繩。
「在聊什麼?我能加入嗎?」他將唇湊近她耳邊,說話時的氣息像在挑逗她,讓她全身進入備戰狀態。
趙冰兒才想開口,巧蓮騎的棕色大馬忽地嘶鳴一聲,用後腳站立,前腳凌空踢了幾下,隨即像發了瘋似的狂奔而去,差點摔下馬背的巧蓮連聲叫,死命抱著馬脖子,盡量讓不斷被馬背彈起的身子不被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