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的遺體下葬在華人永遠墳場,麗麗母親選了麗麗一直保留著的保中女排的球衣和一個排球陪葬,我們在排球上簽名。我看著躺著麗麗屍體的棺木埋在黃土裡,第一次覺得與死亡如此接近。麗麗唯一的親人是她的母親,我沒有見過她父親,我想起她家裡連一點屬於男人的東西也沒有,也許她從未見過生父,卻已經回到塵土裡。
我和迪之、光蕙在一起,我們都很害怕。一個曾經和我們很接近的人突然死了,那種感覺很可怕。
「我不敢回家。」迪之說。
「我想起那個染血的鐵餅便會發噩夢。」光蕙說。
「生命很脆弱的。」我說,「人那麼聰明,卻敵不過一塊鐵。」
「所以要愛便盡情去愛。」迪之說。
「是的,即使錯了又何妨?」光蕙說。
麗麗的死,在我們心裡造成了一個很大的震撼,整個晚上,我們便只說過幾句話。生命無常,迪之趕去見衛安,光蕙要找孫維棟陪她,我突然很想見林方文,很想很想留在最喜歡的人身旁,尋求一點安慰。有一天,死亡會將我們分開。
我穿過宿舍長廊,輕輕敲他的房門。
林方文來開門,我望著他,不知怎樣開口,他望著我,目光溫柔,我撲倒在他的懷中,緊緊地擁著他。有一天,死亡會將我們分開。
「韋麗麗死了。」我嗚咽,「她在運動會上給一個鐵餅打中後腦。」
「我從報紙上知道。」他說。
「我很害怕。」
他把我抱得緊緊,給我溫暖,我突然覺得,他又回到我身邊了。
「我很掛念你!」我對他說。
「我也是。」他說。
我喜出望外,在他懷裡痛哭。
「別哭。」他把我抱得更緊。
「你不是已經不愛我了嗎?」我問他。
「我從來沒有這樣說過。」
「你也從來沒有說過愛我。」我說。
他吻我,我抱著他的頭,不肯讓他的舌頭離開我的口腔。他把我拉到床上,我一直閉著眼,不敢睜開眼睛看他。他脫去我的衣服,我後悔沒有穿上新的胸罩,而且胸罩的款式和內褲並不配襯。如果預知那個場面,我會穿得好一點。
那一刻正是晚上十一時五十五分,電台剛好播放林方文在一九八六年除夕送給我的《明天》:
「因為你,我甘願冒這一次險,即使沒有明天……」
第一次經歷很蹩腳,並沒有成功。迪之說她跟鄧初發試了很多次才成功。我和林方文看來都是失敗者,我們終於忍不住在床上大笑起來。
我想起那個小提琴,那天,我把它擲在地上。
「小提琴呢?」
「爛了。」他說。
「能修補嗎?」
「形狀都變了,無法修補。」
「爛了也還給我。」
「不能拉的小提琴有什麼用?」
「紀念。紀念一次分手。」我說。
「我已經把它丟了。」
我很懊悔,我喜歡那一把小提琴。
我把我和林方文復合的事告訴迪之。
「唉!」她歎氣,「你有被同一個人拋棄多一次的危險。」
「才不是呢!我是特意跟他重修舊好,然後再由我向他提出分手。」
「真的?」
「我真的有這樣想過。我想,我無論如何要跟他和好,然後主動提出分手。首先提出分手的那一個人,一定會比較好受。」我說。
「當然啦!我向鄧初發提出分手的時候,心裡只是難過了一陣子。被人拋棄的話,即使不太愛他,還是會很傷心的。所以,我以後要做首先宣佈退出的那一個。」迪之說。
吃過午飯後,我跟迪之去逛公司。我想起昨天所穿的胸罩令我有點尷尬,決定要買一批新的。
「我想買胸罩。」我說。
迪之不懷好意地望著我。
「幹嗎這樣望著我?」
「你是不是跟林方文上了床?」
「還沒有成功。」我說。
「猜中了!」她淫笑:「女人不會無端端買胸罩的,一定是想穿給男朋友看。」
「沒有男朋友也要用胸罩呀。」
「沒有男朋友的話,只穿給自己看,不會那麼講究的。」她隨手拿起一個透視胸罩給我:「這個很性感,一定迷死人。」
「太暴露。」
「不暴露有什麼意思?」她又拿起一個白色喱士胸罩,「這個吧!純情中帶點性感。」
「這個扣子在前面。」我說。
「扣子在前面最好。」她又淫笑:「他要在前面解開扣子,肯定令他心跳加速,衛安最喜歡。」
「既然衛安喜歡,你買吧!」我跟迪之說,「我喜歡款式簡單的。」
「女人的內衣本來就是穿給男人看的。」迪之說。
我們在試身室一起試胸罩。
「你打算繼續做第三者嗎?」我問她。
「當然不是,他會跟她分手的,他要我給他時間,你以為我喜歡做第三者嗎?每次和我上床之後,他都要回到那個女人身邊,我覺得很痛苦,我曾經想死。」
「你別做傻事。」
「我想想罷了,我可沒有這種勇氣。我現在想到更積極的方法。」
「什麼方法?」
「我要他每天和我上床,把他弄得筋疲力盡,他回到那個女人身邊,已經什麼都不能做了。」
我們背對背,笑得蹲在地上。
我穿了一個白色X 型的胸罩站起來。
「這個好看嗎?」我問她。
她用手指在我乳房上按了幾下,說:「很有彈力,不錯,不錯。」
「我是說我的胸罩,不是胸部。」我也用手指在她的乳房上大力按了幾下,「不錯,不錯,彈性很好。」
我仔細端詳鏡子裡的迪之,她的乳房豐滿,尺碼是34C ,腰肢纖細,臀部渾圓,雙腿修長,果然迷人,我也看得有點心動。
「你的身材很迷人。」我說。
她突然有些傷感:「這是男人喜歡我的原因嗎?」
我憐惜地望著她:「不,你是一個好女孩。」
「是嗎?連我自己都懷疑,我已經跟四個男人上過床。」
「所有為愛而做的事,都不是壞事。」我說。
四 空中的思念
學校開始放暑假,我在雜誌社已不需做校對,他們讓我做人物專訪,李盈建議我訪問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