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麵包樹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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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我到現在還是處女?」她嗚咽。

  我和迪之對望,不知道應該同情她,還是取笑她。

  「我也希望自己是處女。」迪之說,「跟田宏上床的時候,我一直很懊悔,為什麼我不是處女?當你愛一個男人,你會想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他。可是,我現在無法做得到,但你還可以。」

  跟徐起飛一起,我從來沒有後悔我已經不是處女,也不後悔把最好的東西給了林方文,是不是我還是愛林方文多一點?

  一九八九年的除夕,徐起飛要在醫院當值,他約定我一月一日晚上吃飯慶祝新年。除夕,我跟著光蕙和孫維棟在蘭桂坊一間法國餐廳吃晚飯。

  孫維棟最近做了一件他自己很引以為榮的事。他看見經常在他診所附近行乞的老乞丐滿口壞牙,他把他請上醫務所,替他換了一口新的牙齒。

  「你根本用不著這樣善心,很多乞丐其實很富有。」光蕙責備他。

  他不以為然說:「他很感激我。」

  孫維棟總是不明白,女人要是喜歡你,即使你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她還是喜歡你。如果她不喜歡你,你是善長仁翁也毫無意義。

  孫維棟去洗手間時,我跟光蕙說:

  「你不喜歡他,為什麼要拖拖拉拉,已經一年多了。」

  「是的,我悶得想吐,但甩了他,像今天這種節日,由誰來陪我?」

  「真的沒有別的追求者?」

  「有一個男同事追求我。他人不錯,很勤奮,很有上進心,也很細心。」

  「那為什麼不考慮一下?」

  「他跟家人住在屯門。」

  「那有什麼問題?」

  「即是他的家境不好,他的入息比我低。」

  「你說他很有上進心。」

  「我不想作長線投資。我把青春投資在他身上,他成功了,也許會愛上另一個女人。他失敗了,我一無所有。我已經不想跟一個男人在街上等巴士,我不會嫁到屯門去。」

  我突然很掛念徐起飛,即使他不是醫生,我也不介意。我別了光蕙和孫維棟這雙怨侶,在午夜十二時前趕到醫院。徐起飛正在當值室內。

  「新年快樂!」我倒在他懷裡。

  「新年快樂!」他抱著我說,「我正在想你。」

  「我也在想你。」我溫柔地跟他說。

  「你不是跟光蕙和孫維棟一起的嗎?」

  「我希望你是我在九十年代第一個見的人。」

  「是的。一九九零年了。」他吻我。

  他的傳呼機響起。

  「護士傳呼我,我出去看看。」

  我獨個兒留在醫生當值室,那裡有一台收音機。八八年除夕,林方文把歌送上電台,八九年除夕還會不會那樣做?我扭開收音機,追蹤了幾個台,找到和去年相同的一個節目,主持節目的,仍舊是去年那位女唱片騎師,播的是一首老歌,不是《明天》,也沒有新歌,我很失望。徐起飛突然走進來。

  「你想聽收音機?」他問我。他的眼神告訴我,他看穿了我。

  「不聽了。」我說。

  「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紅色絨盒子給我。

  絨盒子裡面放著一枚白金鑽石指環。

  「這是新年禮物,不是用來求婚的,放心。我替你套上去。」

  他把指環套在我左手的無名指上,寬緊合度。

  「你怎麼知道我手指的闊度?」

  「我們兩個人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你在車上睡著了,你記不記得?」

  「記得。」

  「我偷偷用放在車上的一條繩子在你左手的無名指上繞了一圈,就知道你手指的圓周了。那一天,我已經決定買一枚指環給你。」

  「為什麼是那一天?」

  「不知道。自從在教堂見過你以後,便想跟你一起,可惜太遲了,那時你已經有男朋友。後來,你又變成單身,老實說,知道你跟男友分手,我很開心。」

  對於徐起飛,我是無話可說。

  迪之的除夕過得並不愉快。田宏與母親、姐姐、繼父以及姨母一家人習慣每年除夕在希爾頓參加舞會。迪之為了那個舞會,心情很緊張,她是頭一次跟田宏的家人見面。一月一日下午,我收到她的電話,她在電話裡表現得很消沉。

  「是不是他母親不喜歡你?」

  「她不斷在我面前稱讚別的女人,都是千金小姐、律師、醫生、建築師之類,說她們喜歡田宏,我很尷尬。在他的家人面前,我連一點自尊也沒有,好像我配不起他。」

  「田宏怎樣說?」

  「他說最重要是他喜歡我。」

  「那你可以放心了。」

  「我從來沒有像昨天晚上那麼自卑。」

  為了安慰迪之,我答應請她喝下午茶。

  我約了迪之在咖啡室見面,迪之遲到,我碰到林方文的母親,她走進咖啡室買蛋糕,剛好也看見我,親切地跟我打招呼。

  「程韻。」

  「伯母。」

  「很久沒有見面了,你近來好嗎?林方文怎樣?」她坐在我面前。

  「我們分開了。」我有點尷尬。

  她的表情很意外,問我:「為什麼分開?」

  我不想說林方文的壞話,她也沒有追問我。

  「我不瞭解年青人的愛情。」她歎息。

  光蕙也來喝下午茶,她終於甩掉了孫維棟,她找到一個新的男朋友,那個人叫何明翰,是光蕙上司的朋友,是幾間地產代理公司的老闆,非常富有。他比光蕙年長二十年,已婚。

  「他疼我疼得不得了,我喜歡什麼,他都給我。」光蕙春風滿臉,她手上的鑽石指環比我那一枚大得多。

  「但他是有婦之夫。」我說。

  「我和他一起很快樂。」

  「你這樣不等於做了他的情婦嗎?」迪之跟她說。

  「情婦是很浪漫的身份。」光蕙說。

  「我才不要做第三者,我要做正印。」迪之說。

  「何明翰跟衛安不同,他很有情義。」光蕙揶揄她。

  迪之冷笑:「他是不是跟你說,他跟那個女人已經沒有感情,只有責任?他是不是說,你是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

  光蕙啞口無言。

  「男人都是一樣的。」迪之說,「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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