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來幫忙。」翁信良拿了一尾沙甸,轉了兩個圈,反手將沙甸拋給翠絲,翠絲用口接住了。
「又是你的獨特招數?」沈魚笑說。
「要不要我教你?」翁信良示範一次。
沈魚照著做,結果把沙甸魚拋到水裡。
「不行,我不行。」
「這麼容易放棄,不像你的性格。」
「我是說今天不行,明天也許做得到呢。」
「你差不多時間下班了。」翁信良看看劇場大鐘。
「你想請我吃飯?」
「好呀!你想吃什麼?」
沈魚有些意外。
「在吊車上再想吧!」沈魚說。
沈魚跟翁信良一起坐吊車。翁信良閉上雙眼,沉默不語。沈魚很奇怪,他為什麼閉上眼睛?好像要接吻似的。
「你幹什麼?」
「沒事。」翁信良依然閉上眼睛。他不好意思告訴沈魚他有畏高症。
沈魚莫名其妙,既然翁信良閉起眼睛,她正好趁這個機會正面清清楚楚地看他。他的眼睫毛很長,眉濃,鼻子挺直,皮膚白皙,她倒想吻他一下。
吊車到站,翁信良鬆了一口氣。
「緹緹今天休假,要不要找她?」沈魚試探他。
「隨便你吧。」
沈魚打電話給緹緹,家裡沒有人聽電話,她心裡竟然有點兒高興。
「她不在家裡,又沒有傳呼機,找不到她。」
「我們兩個人吃吧,你想到吃什麼菜了嗎?」
「去淺水灣海灘餐廳好不好?」
「好。」
「你等我,我去換衣服。」
沈魚走進更衣室洗澡,她竟然跟翁信良單獨約會,這是她意想不到的事。那頭曲發總是弄不好,她突然有點兒氣餒。
從更衣室出來,翁信良在等她。
「可以走了吧?」
「不去了。」沈魚說。
「為什麼?」翁信良愕然。
沈魚指著自己的曲發說:「好像椰菜娃娃。」
翁信良大笑:「你是天生曲發的嗎?」
沈魚點頭。
「天生曲發的人很凶的呢。」
「是嗎?」
「因為我也是天生曲發的。」
「是嗎?」沈魚看看翁信良的頭髮,「不是。」
「曲的都剪掉了。你的髮型其實很好看。」
「真的嗎?」
「真的,比達摩祖師好看。」翁信良忍俊不禁。
「去你的!」沈魚拉著翁信良的衣服要打他,翁信良逃走。
「你別想走。」沈魚拉著翁信良,用腳踢了他一下。
「要命!好了,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嗎?」
「可以了。」
沈魚推了翁信良一下,翁信良用手壓一下她的曲發:「這樣就好看了。」
週五晚上,天氣比較暖和,只是風仍然很大,淺水灣的海灘餐廳人客疏落。
「你常常來這兒嗎?」翁信良問沈魚。
「也不是,偶然會跟緹緹來。」
「緹緹沒有男朋友嗎?」
沈魚這時才明白翁信良請她吃飯的目的。
「你想追求她?」
「如果她已經有男朋友,我會放棄。」
「她沒有男朋友。」
「真的?」
「但情況可能比有男朋友更糟。」
「為什麼?她不是有女朋友吧?」
沈魚失笑,故意一本正經跟翁信良說:「你答應要守秘密。」
翁信良惆悵地點頭。
「我和緹緹是戀人。」
「哦。」翁信良尷尬地點頭,「我看不出來。」
「我們都受過男人的傷害,不會再相信男人。我很愛緹緹,緹緹也愛我。」
「不用說了,我明白。」
沈魚噗哧一聲大笑:「你真的相信?」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翁信良莞爾。
「你好像相信。」
「你的眼睛騙不到我,而且你雖然粗魯一點,卻不像那類人。」
「我沒騙你,緹緹的情況的確是比有男朋友更糟,她的男朋友三年前死了。」
「為什麼會死?」翁信良震驚。
「意外。他是跳水員,三年前在日本表演時失手。那時他們不過來往了三個月。」
「日本?他是日本人?」
「嗯。」
「是不是姓鯨岡的?」
「你怎麼知道?」
翁信良不敢相信世事竟然如此巧合。
「我親眼看到意外發生。」
第二天早上,翁信良回到辦公室,緹緹已經在等他。
「沈魚說你親眼看到意外發生。」
翁信良難過地點頭。
「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
「你要我向你形容一次?」翁信良實在不忍心把那麼恐怖的情景再說一遍。
緹緹點頭。
「他落水的位置錯了,跌在池邊。」翁信良不想再說下去。
緹緹的眼淚湧出來。
「別這樣。」翁信良不懂得怎樣安慰她。
緹緹掩著臉抽泣。
翁信良找不到紙巾,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
「為什麼你還有勇氣繼續跳水?」
「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你們感情很要好?」
「如果他沒有死,也許我們會繼續一起,又或者分手,或者像大部分的情侶一樣,平平淡淡地過日子。我不知道,對不起,這條手帕我洗乾淨之後還給你。」
「不用急。」
「謝謝你。表演要開始了。」
「你真的沒事吧?」翁信良有點兒擔心。
緹緹搖頭。
翁信良目送緹緹離去,他站在窗前,看著她回到跳水池歸隊。一個跳水員從高空躍下,插入水中,贏得熱烈掌聲。緹緹攀爬到高台上,「經過」翁信良的窗口時,她沒有向他揮手,只是看了他一眼。緹緹越攀越高,終於到了九十米的高台,她孤清清地站在那兒,翁信良突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衝出辦公室,幾乎是滾下樓梯,希望阻止緹緹跳下來。這個傷心的女人可能會用這個方法殉情。
翁信良衝到跳水池,看到緹緹在九十米高空上向群眾揮手。
「不要跳!」翁信良在心裡高呼。
說時遲,那時快,緹緹三百六十度轉體墮下。
翁信良掩著臉不敢看。他聽到一聲清脆的插水聲,觀眾鼓掌。緹緹安然無恙冒出水面。
緹緹爬上水面,看到翁信良,他滿臉通紅,不停地滴汗。翁信良看到她安全上岸,舒了一口氣。此刻兩個人四目交投,翁信良知道他原來是多麼緊張她。
「你沒事吧?」
「我不會死的。」緹緹說。
緹緹又回到跳水的隊伍裡,她知道這個男人著緊她。翁信良的確令她想起許多關於鯨岡的事,而他竟然是親眼看著鯨岡死的人,世事未免太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