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麵包樹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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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夜裡,朱迪之把車子停在路邊,我們在車上守候。

  朱迪之一臉疑惑的問我:「你是不是走錯了地方?來這裡應該是找晦氣吧?怎會是憑弔?」

  我是來憑弔的。我要讓自己死心,不再相信有復活的可能。

  寒風凜冽,我們瑟縮在車上。

  「不知道葛米兒什麼時候才回來?」朱迪之說。

  我甚至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也許,她已經住進林方文的家了。

  「她回來的時候,你會怎樣?」朱迪之問我。

  「我像是個會找晦氣的人嗎?」我說。

  「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來這裡,你不會要她把男朋友還給你吧?」

  「放心,這一點尊嚴,我還是有的。況且,不是林方文不要我,是我不要他。」

  「復合還是不應該的,那就是等於讓對方再傷害自己。所以,我從來不吃回頭草;當然,那些回頭草也沒有來找過我。」

  她又說:「我也可以寫一本失戀手冊。最有效的方法,是新歡治療。失戀之後,盡快再愛上別人,那才可以忘記從前的那一個。一個女人的情傷,是要由另一個男人來撫慰的。這是我持之有恆的方法。」

  我苦笑:「讀了那麼多治療方法,我也快要成為專家了。」

  「她是不是回來了?」朱迪之指著反光鏡上的一點光線說。

  那點光線愈來愈近,一輛車子緩緩的駛進來,我看見葛米兒坐在車上。那一刻,我突然很後悔自己來了,萬一給她發現了怎麼辦?她也許會認為我是個可憐的女人,是來求她離開林方文的。然而,要逃跑也已經太遲了。

  葛米兒把車停在屋外。關掉引擎之後,她從車上走下來,到行李廂去拿東西。她口裡一直哼著歌,兩條手臂輕快地隨著身體搖擺。即使是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是在微笑的,在在告訴身邊的人,她是一個沐浴在愛河中的女人。

  林方文並沒有因為我的離開而離開她吧?

  本來我有點恨她;然而,這一刻,我不覺得她有什麼可恨。我能怪她麼?要怪的話,只能怪林方文。如果他對我的愛是足夠的,又怎會愛上別人?

  也許,我連林方文也不應該怪責。把葛米兒從那個遙遠的島國召喚回來的,不是林方文,而是命運。第一次聽到葛米兒的歌聲時,林方文是和我一起聽的。那個時候,我們怎會想到這個結局?這一切的一切,難道不是命運的安排嗎?還有她腳踝上的萊納斯,不就是一個警號嗎?就像電影《凶兆》裡,再世投胎的魔鬼,身上不是有三個六字嗎?

  葛米兒把行李廂的門合上,拿著一個大包包走進屋子裡。屋裡的燈亮起來,燈影落在紗簾上,我看見她放下了那個包包。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又脫下了裙子,穿著內褲在屋裡走來走去。她和林方文已經上床了麼?

  在她身上,我忽然看見了林方文的影子。也許,她是比我更適合林方文的。在林方文最低潮的時候,讓他重新有了鬥志的,並不是我,而是葛米兒。我已經不能夠為他做些什麼了。我們要走的路,也許已經不一樣。一起之後分開,分開了,又走在一起,然後又分開。這樣的離離合合,到底要重演多少次?也許,我們本來就是不適合的,我們一直也在勉強大家。

  屋子裡的燈關掉了。朱迪之問我:

  「你在等什麼?」

  我是來憑弔的,在情敵身上憑弔我的愛情;而我,的確因此死心了許多。

  「我們可以走了。」我說。

  車子緩緩的退後,離開了那條漆黑的小路,人卻不能回到過去。愛情是善良的,愛情裡的背叛,卻是多麼的殘忍?

  18

  最後的一個治療法是:不要瞻仰愛情的遺容。看著遺容,思念和痛苦只會更加無邊無涯。

  我把那個風景水晶球收在抽屜裡。這並不是真的水晶球,我看不見未來,它也不能再給我幸福的感覺了。何況,送這個水晶球給我時,林方文也許已經背叛了我。

  讀了那麼多的失戀手冊,似乎是沒有用的,每個人的失戀,都是不一樣的吧?痛苦也不一樣。電話的鈴聲已經很久沒有再響起了。我常常想,兩個曾經相愛,曾經沒有對方不行的人,一旦不再找對方,是不是就可以完了?直到老死也不相往來。誰說愛是癡頑愚昧的?愛,也可以是很脆弱的。

  只是,漫長的夜裡,思念依然氾濫成災。他怎麼可能不來找我呢?就這樣永遠不相見嗎?終於,他來了。

  我打開門看到他時,他一定也看到了我的脆弱吧?

  沉默,像一片河山橫在我們中間。這是我熟悉的人麼?我們曾經相愛麼?那又為什麼會弄到這個境地?

  終於,我說:「你來幹什麼?」

  他沉默著。

  「如果沒有話要跟我說,為什麼要來找我呢?不過,我其實也不會再相信你!」我流下了眼淚。

  在一片模糊裡,我看見他的眼睛也是濕的。然而,我太知道了,他擅於內疚,卻不擅於改過。這一次,我不會再給他騙倒。

  他做完七日和尚之後,不是帶著一個故事回來的嗎?那個故事說得對,愛會隨謊言消逝。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我哭著說。

  他想過來摟著我,我連忙退後。

  「根本我們就不應該再一起!」我抹掉眼淚說。

  「你到底想怎樣?」他問我。

  他還問我想怎樣?

  「林方文,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種事是會不斷重演的。」

  他可悲地沉默著。他來了,卻為什麼好像是我一個人在說話?是的,我在瞻仰愛情的遺容,遺容當然不會說話。我再不能愛他了。

  「我求求你,你走吧!」我說。

  他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我但願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哀哭著說:「請你走吧!」

  我把鑰匙從抽屜裡拿出來還給他:「這是你家的鑰匙,我不會再上去了。」

  「你用不著還給我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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