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師不能是朋友?」他不放鬆。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這問題。」
「根本不是問題,最普通不過的事,」他有點激動: 「上課你甚至避開我的視線。」
她望著他,眼中光芒很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話更冷。
「雪凝!」他的臉又紅了,激動更甚: 「我一直希望是你的朋友,那時我還不認識冷敖。我——絕對不是隨便的人,我極挑剔。三十年來,你——是我心中第一個女孩子。」
她漠然不動,彷彿聽別人的故事。
「你是不會明白的,」他變了臉,竟有一絲痛苦:「雪凝,我——完全不能打動你?」
她搖搖頭,很認真地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
「那麼現在想,好不好?」他熱切地。
「我不喜歡不自然的事,」她說:「朋友是不需要考慮的,是就是了。」
「那麼——我們是朋友嗎?」
「你是哥哥和鄒雨濃的朋友,」她說:「你比我大很多。」
「可是——雨濃是朋友嗎?」他凝望著她。
她的心一下子亂起來,雨濃是朋友嗎?彷彿是,又彷彿不是,她沒有想過。雨濃——是很自然的,根本不需要去想。
「我不知道。」她老實地說。
若風歎一口氣,不再言語。
「其實我是不是朋友根本不重要,並不影響任何人。」雪凝說:「和你們在一起,格格不入。」
「和雨濃也如此?」
「我不曾跟他一起過。」
「我以為你們很談得來。」他說。
「沒有,他也比我大很多。」她搖頭。
她並不想傷害他,只想令他知難而退。
「你抗拒比你大很多的人?」
「抗拒?不,這個字很嚴重。」她搖頭:「我覺得我的朋友該是與我同齡的。」
「好像陳蔭?」
「是。我可以和陳蔭談得很好,他是曉晴的朋友。」
「你——真固執。」他輕歎:「像你的名字。」
「凝結起來的雪,該是冰。」她居然笑了。
「可能融化嗎?」
「當然一定會。只要適當的時候遇到陽光。」
「你也有幻想?」他很意外。
「為什麼沒有?我也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
「你太不普通,」他苦笑:「只要我願意,學校裡起碼一打優等女同學願意接受我,但你卻不屑一顧。」
「不,你是極好的講師。」
「怎麼不肯從另一個角度看我?」他不死心。
「我不但頑固而且死板。」
「你太固執了,雖然你才二十歲。」他苦笑。
「年齡不是問題,從小我講原則。」
「你的原則是什麼?」
「不想講。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因為原則是我的,對別人並不重要。」
「你怎知不重要?它可能會影響別人的一生。」
「太嚴重了。」她淡淡地笑起來,十分清純美麗:「我是獨立的個體,不想影響任何人。」
「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他搖頭,不再說下去。
客廳裡又是一陣沉默,似乎再也找不到話題。
「你——會一直在這兒坐下去?」她忍不住問。
「下逐客令?」他半開玩笑。
「不。我擔心不能好好招待你,我不善做女主人。」
「我會離開。」他苦笑:「我們保持一輩子的師生關係?」
「不會吧l若男可能變成我嫂嫂。」
「若男和冷敖真幸福,他們找到自己的理想中的人。」
「你犯了一個錯誤,」她突然說:「你只羨慕別人是不對的,你也該去找。」
「我認為我找到了。」
「但不正確。如果找到了,你不會這麼不開心。」
他呆怔一下,不得不對這小女孩子另眼相看。
他是沒有去找,一早就認定了雪凝,他以為是她了。或者,他真的錯了?
「謝謝你提醒我,我會好好地想一想。」他說。
「你是極好的老師,真的。」
「我並不甘心。希望以後有所改變。」他笑。
電話鈴響起,她順手接聽,從她臉上看到她的驚訝和意外。她沒有講什麼話,只是「嗯,嗯」連聲,收線之後,他發現了她的改變。
她彷彿一下子熱切起來,眼中有寶石般的光芒,而且頗為坐立不安。
誰的電話?講了些什麼?他很好奇。
但是她什麼也不說,雖然情緒不穩定,還是坐在那兒。
「或者——我該告辭。」他站起來,很識趣。
她默默地送他出門,完全沒有留他的意思。
但是,他對那電話好奇。
他完全瞭解雪凝簡單的生活,也知道她生活圈中的幾個人。什麼人能令她興奮?令她坐立不安?令她眼中放光? 走出她家花園,他並沒有離開。把汽車開到轉彎的一條小路上停好,就默默對著她家大門。
他以為誰會來?不知道,但會有一個人,這是他的靈感,一定有一個人。否則雪凝的拒絕不會如此斬釘截鐵。
四十分鐘之後,他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色大房車,是雨濃那輛林肯。雨濃,是他!
並不太意外,只懷疑——真是雪凝的選擇?
雨濃雖風度翩翩,有成熟韻味並帶點蒼涼;雨濃比他還要大一二歲,是雪凝的選擇!
泊好車,雨濃按鈴,來開門的是雪凝。她那不多笑容的臉卻是煥發的,她凝望著他,迎他進去。
一剎那間,若風像掉到冰窖裡,心也變硬了。
雪凝等待和盼望的是雨濃!
有個強烈的;中動想再度按鈴進去,他是嫉妒,極度的嫉妒,為什麼雪凝等待的會是雨濃?
雨濃——該比他更沒有條件。
衝動一下子就過了,他並沒有按鈴進去。進去是沒有用的,他明白。
本身他已經願意放棄了,雪凝根本不接受他這年齡的人。但是雨濃的來到令他改變,他不甘心,他還要試一試。至少,他沒有個五歲的兒子。
是。想到那脾氣古怪的孤僻小男孩兒,若風的信心又來了,他還有優勢的,是不是?
他深深吸一口氣,開車離開。
或者換一種方法再試?雪凝並不是討厭他。
一邊開車,強烈的主意一邊不停的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