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可苦了李蕾。
李蒨避不見面,袁克宏就來找李蕾,常堵在她下校車的路口,訊問、要人、傳話……最初李蕾都是猛搖頭再跑回家,只差沒叫警察抓他。
有一天下著傾盆大雨,他淋著一身濕不肯離去,站在大傘底的李蕾愣著,那些與她優渥生活隔離的憂傷痛苦,又再度衝擊到心底。
那風雨交加的時刻,她沒有如往常般厭惡地跑掉,反而以成人講理的態度,很有耐心地對袁克宏一字字重複家族的那套婚姻守則,強調二姊是不可能再和家境普通的他交往下去了,要他徹底死了這條心。
或許,她嚴肅的語氣裡帶著小女生特有的天真,不像會騙人的樣子,他聽完之後就靜靜走了。
今天的婚禮……他不會做出什麼傻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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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劉必鴻,空軍出身的袁克宏帥氣多了,即使此刻雙眼充血渾身酒味,仍男人味十足,難怪二姊會和他糾纏多年,差點為他違逆了祖宗家訓。
李蕾找到他後,把他帶到大廳外原本收禮金的一個長桌旁,現在已沒人了,袁克宏倒也合作。
「妳二姊緊張了,叫妳來趕我走,對不對?」他斜嘴冷笑說。
「今天有大人物來,外面站了不少警衛,如果吵開了,有可能被抓到警察局去,你懂嗎?」李蕾老練地應對,儘管對方大她十來歲。
「我是軍人,最好送到軍事法庭,來個軍事審判一槍斃命,你們李家少個眼中釘不是更好嗎?」他一臉恨意。
「你存心來攪局的嗎?」李蕾保持鎮靜說:「你應該很明白了,我二姊也早就和你了斷乾淨了,你這樣跑來鬧一點意義都沒有。」
「了斷乾淨?妳知道嗎?為了怕破壞妳二姊的富貴好姻緣,妳父親竟動用高層下令讓我停飛,給我個嚴重警告!」他音量大了起來。「我早就不在乎妳二姊了,但她玩弄我感情,又要毀我前程,又要毀我前程,今天沒來嚇嚇她實在不甘心--天底下哪有那麼順心如意的事,好處全叫你們李家佔盡,別人都活該倒楣呀!」
「噓--請你小聲點!」李蕾制止他。「我父親不會做這種事的,停飛或許只是巧合,或許是為你的安全著想!以你這種情況,開飛機是很危險的……」
「呸,妳又懂什麼了?不過一個小黃毛丫頭,還以為真能管大人的耳呀?你們李家除了妳,就沒有可擔當的人了嗎?」他說著又要往大廳闖。
「有問題嗎?」
身後突然傳來御浩低沉的聲音,李蕾嚇一大跳,不知他聽了多少,腦筋速轉著要如何解釋這個場面。
她尚未回過神,袁克宏已激動開口說:
「是你!那位紅毯上李家三小姐的欽定男朋友……我猜你應該聽過那可笑的『李氏婚姻守則』吧!他們李家女兒,非名利富貴不嫁,不懂情也不懂義,一個個都是冷酷心腸的女人……你有足夠的財富地位嗎?如果沒有,小心被踢到十萬八千里遠,永世不得超生!」
「你喝醉了!」御浩扶住他說:「我們到外面吹吹涼風,人會清醒些。」
袁克宏順著御浩的手,瞥見他佩戴的腕表和袖扣,都是昂貴質佳的名流貨,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
「哦--抱歉,是我錯看了!你當然是他們一夥的,都是吃香喝辣、目中無人的權貴階級,和我這窮飛官不同,才被允許出現在婚宴上。但我告訴你,花無千日紅,人無百日好,哪天你沒名沒利身上一文不值了,李三小姐將立刻走人,棄你如敝屣--別看她年紀小,她的狡猾勢利此起她兩個姊姊,已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袁大哥--」李蕾臉脹得通紅,想阻止他再說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話。
「三小姐,妳也別得意太久,所謂風水輪流轉,要哪天李家失勢落敗了,看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有誰再嬌、誰再寵?只怕如糞水污泥,丟到馬路上也沒人要撿……」袁克宏情緒失控,愈說愈離譜。
李蕾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羞辱,從被「呸」的小黃毛丫頭、到狡猾勢利的李三小姐、到馬路旁的糞水污泥……她的臉由紅轉白,所有的機巧伶俐都沒有了,彷彿被詛咒罩住,無法正常反應。
素來出了名涵養絕佳的御浩,此時面色冷峻,抓住袁克宏的手說:
「你做得太過了!男子漢大丈夫冤有頭債有主,誰負你的感情就找誰去罵,沒必要拿人家的妹妹出氣!」
他將袁克宏拉出飯店大門,李蕾有點傻眼,即使是打破頭縫八針的那次,也沒見過他發脾氣。
御浩回到長桌旁時,她正愣愣坐在椅子上,幾撮髮絲垂落耳旁,美麗的妝扮也掩不住那掉了一半魂的奄奄乏力。
這景像似曾相識,兩年前她誤傷他後,在三輪車上也曾短暫出現此等脆弱神情,彷彿她一下忘了自己是誰,戒備的盔甲消失,刺人的銳角不在,只剩一個清秀略帶精緻的女生,如薄透的玉瓷般一失手便會碎掉。
愛懶偎在母親姊姊身旁的李蕾,今日能為所欲為地頤指氣使,全仗家庭的富貴權勢;若真的失去庇蔭,流落在街頭,沒有一技之長的她,如袁克宏說的,怕是一天都生存不下去吧?
而她對危機卻一無所知……這樣驕慢和脆弱的極大反差,讓御浩有種奇怪的心疼感,他不自覺以溫柔的語氣說:
「進去吃個飯吧,酒席已快結東,妳什麼都沒吃,一定餓壞了。」
; 她發現有旁人在場又瞬間武裝起來,像珠蚌合閉硬殼,護住最柔軟的部份。
「我不餓,我必需守在這裡以防袁克宏回來。」她不領情。
「我已經叫一輛三輪車送他回家,他不會再來了。」
「我還是不放心,我不能讓他破壞二姊的婚禮。」她說。
「破壞一下又何妨呢?」御浩忍不住說:「妳二姊在這件事上的確負了人家的感情,受害者發洩內心的憤怒,也是情有可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