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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多半是集會吧,他現在正計畫另一場示威活動,忙著四處聯絡人,早忘了還有一個也需要他關心的女朋友。」李蕾無奈說。

  「又要去紐約了嗎?」

  「不,聽說這回是華盛頓。」

  「哇,示威到首府去耶,真刺激,我一向以為你們中國人很保守不輕易表達意見哩!」丹妮絲一邊說一邊打開吹風機,轟轟的聲音讓兩人暫時停止談話。

  這是麻州一所私立女子學院,學生們大都來自富裕家庭,比如丹妮絲,即出身東北部有名的政治世家,有不少參眾議員級的親人。

  學校宿舍古雅而舒適,以四人為一套間,有各自的臥房,圍繞著共用的浴室和客廳,交誼和隱私兼俱。

  李蕾在這兒已經住了三年,現在是第四年繼續升碩士班。

  若有選擇的權利,她一點都不想深造,最盼望是成為王太太,搬到波士頓和御浩住一起,天天耳鬢廝磨,日夜相隨。

  去年暑假回台北省親時,兩家長輩曾聚首討論,御浩的意思是他正開始進入論文撰寫階段,暫時無法分心,結婚至少還要兩年等他拿到博士學位之後,趁此期間李蕾還可讀個碩士。

  他的口才極佳,情理並茂地一下就說服雙方家長。

  「那先訂婚好了,畢竟都交往六年了。」李夫人多替女兒操心些。

  「何必多此一舉呢?以後解除婚約還得告眾親友,真麻煩!」也在宴客桌上的培雯突然插嘴說。

  大家差點忘了,培雯一年多前才在芝加哥和佑鈞宣告分手,此時即使有不當言辭,眾人也不忍苛責。

  在有點尷尬的氣氛下,訂婚之事便不再提起。

  培雯和佑鈞分手的消息,對李蕾衝擊頗大,他們雖沒有愛到驚天動地,卻也是熱熱鬧鬧的一對歡喜冤家,那麼多年的感情怎能說散就散呢?

  「覺悟了呀!他對我不死心塌地,我對他也難全心全意,這一直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愈想挖出他的真心,就愈一肚子消不掉的氣,我不想為顧全面子再勉強維持下去了。」培雯私底下和她聊。

  李蕾腦海浮現小哥那位藕斷絲連的才女孫琦玉,還有差點造成醜聞的兵役期女友,也只能保持沉默。

  「我和佑鈞交往,追根結柢仍是長輩的安排,並非那種茫茫人海中屬於自己選擇的一見鍾情,再怎麼努力也彷彿少了什麼似的安不下心來,就如根扎不深的花朵,枯死是遲早的事。」培雯繼續分析。

  李蕾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什麼,果然--

  「妳和御浩又更是長輩一手促成的,我很訝異你們居然持續得此我們還久,大概是我哥那人責任心重,比較重承諾;不像佑鈞,總以自己為第一優先,從不管別人心裡怎麼想,說難聽點,就是自私自利……」培雯不小心露出怨婦樣,忙換個語氣說:「總之,人都會長大,想法也會改變,如果哪天我哥提十分手,妳別意外,那是正常的,或許也是最好的結果呢!」

  正常的?最好的結果?這話非常傷人,難道最初的「四人行」散了兩個,另外兩個也該不得善終?

  御浩對她始終專情,應該不一樣吧……

  無論如何,這件事已在王李兩家落下一些心結,李蕾開始有種夜長夢多的恐懼感,恨不得立刻嫁給御浩,讓一切塵埃落定再無憂慮。

  但週遭的人並未體察她的心情,一致同意再等兩年的做法,她也只好在忐忑不安中回到美國,繼續過著與御浩一小時車程分隔兩地的生活。

  碩士班的課程並不難,李蕾以藝術史學士的資歷,專攻博物館收藏及管理的運作。學院的主旨本來就是培養高品味、有鑒賞力的淑女,有些同學已在家族基金會工作了。

  御浩如他所言的全力投入博士論文,但九月開學沒多久即發生了一樁中日美政治事件,美國無視於釣魚台真正的歸屬問題,也罔顧中方的權利,決定將它交給日本,在美的留學生決定發起示威遊行,一方面抗議強國凌弱的不公,一方面表達捍衛領上主權之決心。

  向來懷抱理想主義的御浩,愛國當然不落人後,發文章、寫標語、開會、組織、聯絡……等等一頭栽進去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李蕾也湊熱鬧地前後幫忙著,甚至年初冰天雪地的一月裡,也跟著到紐約聯合國廣場前,呵著熱氣搖旗吶喊。

  而這一切只是開始,隨著保釣活動的發展,留學生參與的人數愈來愈多,由東岸跨至西岸各院校,逐漸形成一股快速擴散的力量。

  紐約之行後,李蕾回學校忙自己的課業,較少見到御浩。那些男生正做著他們認為劃時代的偉大事業,她都尊重支持,御浩不來找她或不打電話都能體諒,但她打電話過去老有人占線就太離譜了,萬一真有急事怎麼辦?

  她試著再撥一次號,仍是嘟嘟嘟的聲音。這室友都有約會的美好週末,難道她又得一個人寂寞地獨守宿舍嗎?

  氣憤地放下話筒,它卻鈴鈴響起,會是御浩嗎?她一急,膝蓋去撞到茶几,痛到心扉。

  找她的沒錯,但電話那頭是小哥佑鈞。

  「小蕾,聽說保釣學生四月中要在華盛頓第二度遊行,御浩也去嗎?」

  「應該是吧,他最近都在忙這件事。」李蕾沒精打采說。

  「妳叫他沒事別太投入,以我們官員子女的身份,最好別去遊行。」

  「為什麼?這是愛國呀,紐約那次你不也去了?」她說。

  佑鈞與培雯分手後轉學到紐約來,因地利之便,在遊行中出了許多力。

  「華盛頓是首府不一樣,你總不能在人家臉上吐口水吧!」佑鈞說:「前兩星期大哥來看我,帶了幾份報紙社論,提到保釣示威中『反美反日』的口號,恰好和中共的『三反路線』一樣,台北有人對此十分敏感,加上美國最近頻頻和北京接觸,大哥要我們謹慎些,不要再隨便涉入群眾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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