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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頁

 

  「難道我們永遠見不到孩子了嗎?」御浩認清事實後,臉色蒼白問。

  「孩子長大後,如果他的養父母願意告訴他,而他知道後想尋找親生父母,也還聯絡得到你們,當然有機會。」史考特太太說。

  「等他長大,要好久好久呀……」李蕾喃喃說。

  「你們必需記住,也許他的養父母永遠不會告訴他真相,或者他對找你們並沒有興趣,這種例子常常發生。」史考特太太澆冷水說:「我最中肯的勸告,就是忘掉這孩子,不要抱有任何期望,如果有一天他回來,那是奇跡。」

  「甚至連孩子是否還平安活著,都沒辦法知道嗎?」他們眼裡滿是哀求。

  對於這一點,史考特太太被他們的鍥而不捨纏得無可奈何,只好動用一些私人管道去打聽。

  答案是,孩子平安活著。

  就這樣?是的,就這樣,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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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深秋的季節,他們來到娃娃看湖,湖畔曾經繁茂的滿林綠葉大部份已落地枯腐,尚留在樹枝上的,是極蒼老的紅顏,似燃盡了前世今生的相思,不再美麗,也不再哀愁。

  湖水很寂寥,他們依偎地坐在長椅上,也很寂寥。

  「小舟隨他養父母去了,不甘心也得接受,至少我們還有彼此。」御浩說。

  李蕾無言,臉揉靠他胸前感受那心口起伏釋出的溫暖。

  「我們結婚後,要買有六個臥室的大房子,建立新的家庭,生小舟的弟弟和妹妹。」御浩繼續說:「看妳要回台灣,或留在美國,都可以。」

  「我不想離獨木舟河太遠。」她說:「我們找小舟千難萬難,但如果小舟哪天想找我們,我們仍在原處,他就很容易了。」

  「好,我們就留在這裡,我會在附近找份教書的工作。」

  「不!爺爺要你回台灣,你就回去吧,我不想耽誤你的前程,每隔一段時間來看我就夠了。」她受的教育如此,不可擋住丈夫學而優則仕的路。

  「我答應妳爸媽,小蕾在哪裡,我就在哪裡。而且,若真的努力想有作為,在這裡也會有美好的前程。」御浩半開玩笑說:「只是妳不能如家人所願的當官夫人了。」

  「我不在乎,我喜歡現在自由的自己,不想再當傀儡了。」

  「妳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他見她不語,又問:「妳在想什麼?」

  「想我十歲那年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姊姊們就一心要我以你為對象,沒想到就決定了我的人生。」她說。

  「那年我十四歲,甚至不記得第一次見妳是什麼時候……」

  「在你舜潔嬸嬸辦的一場家宴上,那時你錫因叔叔還在,而你一身西裝筆挺小大人似的不可一世,看我就是那群嘰嘰咕咕亂笑的小丫頭堆,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對妳比較有印象,還是從被妳拿花架打頭縫了八針開始。」

  「是呀,那年你十八歲正要考大學……」

  他們提起那些快樂的事,也不迴避那些悲傷的,有太多太多訴不完的回憶。

  湖面漸漸為黑色所籠罩,星子們像是齊約好似的,瞬間晶燦閃閃地佈滿整個天空,其中有一顆最亮的。

  「如果說每顆早早都代表一個人,小舟就是那顆最亮的,只要它在天空眨呀眨,就像小舟和我們對話一樣。」她說。

  「三小姐,那妳每晚都得抬頭看天空,那是北極星,終年都在那裡的。」他微笑說。

  「我知道,所以我才選它呀!」她說。

  或許吧,世間所有美麗事物都要付出代價,有的甚至是一輩子的代價,她曾走人生命最深處,明白了,也學會了等待。

  【全書完】

  後記--兩封信

  敏敏:

  寫信給自己小說中的人物,似乎是一件很荒謬的事,但我不會是第一個或最後一個做這種事的作者。

  而以妳我之間的關係,這封信又不那麼可笑了。

  那年夏天我來到了密西根州,依照我小說的年代表,在接下來的那個秋天,一片金黃颯爽的萬聖節中,妳將與俞信威在加州柏克萊相遇,展開一段浪漫的戀愛情事。

  幾年後當我準備寫這段故事時,還特別開車探訪妳住過的柏克萊山巒區。

  迂迴的山間風景煙媚秀麗極了,一會是匠人打造的精緻小屋,一會是藍天碧波的迷濛海灣。妳的西班牙式紅牆白瓦房子仍在,主人當然早已換掉,我只能停車一旁匆匆拍幾張照片:再往前走幾步,俞信威那棟乳白鑲咖啡邊橫木的都鐸屋赫然在目,故事就愈來愈清楚了。

  我一直很喜歡妳這兒的優雅寧靜,曾計畫搬過來住。但Y在舊金山醫學院做第三階段的研究,為了接近他的工作地點,我們改住在稍微荒蕪的太平洋濱。

  (那兒後來成了我另一個女主角蘭斐兒的家,有走不完的起伏崖岸、比人高的白蘆葦叢、日夜不停的浪潮聲,很配合她幾世紀荒蕪的心情吧!)

  再回到我去密西根州的那一年,當打電話向妳報平安時,妳還特別交代說:「妳沒去找御浩堂哥吧?沒事可別去打擾他呀!」

  御浩是妳養母夫家的侄子,妳尊他一聲堂哥的,是王家冷漠世故氛圍中妳少數喜歡的人之一。

  呵,老實說我那時根本沒想到要找在同一所學校教書的御浩,雖然我聽過太多關於他的傳聞和故事,也好幾次哇哇叫說有機會一定要見他,但我當時也正處於超級自閉的狀態,完全忘了這位堂哥的存在。

  到了十二初的某日,校園葉已落盡,四周覆上一層濃濃的霜色,我走在系館間常停下來,去嗅聞空氣中的味道,看會不會有下雪的跡象。

  然後一個亞裔男子匆匆走來--校園內見到同膚色的人早見怪不怪了,但我仍不禁多看他兩眼,因為他溫文儒雅的氣質太吸引我了,正是我最喜愛的典型。

  在他要進入銀灰色車子前也看到我了,很有禮貌地對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十分內斂含蓄,卻像千百伏特傳來般劈哩啪啦電到我,昏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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