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她母親嗎?她不知道。雖然她偶爾也看過她憂鬱的笑容,而她總是以為所有美麗的女人,都要具備這樣的笑容,不會的,也該學會。那讓人心悸的笑容,看了之後是忘
她會是她的母親嗎?如果真是,她突然有一種為她悲哀的心情。因為她已經完全不像她母親。她的形象太過完美,而執著於生活的心情,幾乎等於零。
只有一個空靈而美麗的形象。
她卻依舊執著於不肯認她的心情,午葉早已奪門而出,他是氣她的,她知道。
但為什麼氣她呢?只因自己不肯認崔,這跟他何干呢?這可笑的理由也值得他生氣,這樣可笑的理由。
她的淚簌簌的落,和她料想的一樣,她總有一天要失去午葉的,為何她始終這樣,有這麼多不肯追求幸福的想法。
整個下午她躺在床上動也不動,整個心裡都是午葉的影子和他說的話。
直到崔回來,很驚訝的問她:「你沒有出去啊?」
她沒有回答,只是抬眼盯視她。
「晚上想吃什麼?」她又問。
她看看窗外,天色昏黃,原來已黃昏。她一個人呆坐了一下午。
「都好。」她答。
她想蜜羿不會這麼快回來,今晚只有她和崔了。
她還是相信崔不是她母親。
其實她可以試探她的,可是不知為何她卻沒這樣的心情。她是不需要母親的,她已經這麼大了,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她不想要母親,要了也無法彌補她當年被傷害的心情,要不回她的童年,她不需要母親。
崔燒了很多可口的萊,和顏悅色的喚吉妮吃飯。
「晚上要出去嗎?」崔問。
吉妮搖頭。
「我朋友寄了一卷雷姆斯基·柯薩柯夫的歌劇『沙德寇』給我,有沒有興趣?」她興奮的說。
吉妮點頭。崔多像一個朋友,好朋友。她的心情有點感動。
「生活裡如果沒有神秘和夢想,生命是那麼枯燥,簡直活不下去了。可是,總有些人例外,沒有任何人和夢支撐,一樣能過活。這些人我習慣稱他們為盲人,心盲。他們可以活得很好,就像動物一樣,他們的生命就像動物的生命,隨起而起,隨生而生,隨死而死。人生無憾。多好!你對這些人有什麼看法?」吉妮睇視著崔。她不知道她懂不懂她的意思。
「是啊,可是他們跟動物有什麼差別,為生而生,為活而活,為死而死,白白浪費了人生而存的條件。」
「那你呢?你為什麼而活?」
「我?」崔正在嚼著竹筍沙拉,那表有點不可思議的味道。她笑著說:「為了這些美味而可口的食物,為了可以到瑞士賞雪,為了聽沙德寇這樣的歌劇,為了水族箱裡那一大串的魚。」
吉妮有點失望,她並沒有提及她的女兒蜜羿,完全沒有,她忍不住脫口問:「不為了蜜羿嗎?」
崔繼續嚼著食物。
「蜜羿大了,不需要我了。」她直搖頭。
吉妮突然像洩了氣的氣球,這樣的女人不可能是我母親,她心裡這麼想。
她母親如果像她這麼愛自己,當年她一定能全身而退,她們可以一塊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你愛蜜羿嗎?」
「我做的菜不可口嗎?」她想換一個話題。
「不是。」吉妮只好沉沉的說。
「那你為什麼不吃?」崔的態度太過自然。吉妮心裡突然有遺憾的感覺。
她拿起筷子,開始吃菜,卻忍不住又問:「你愛蜜羿嗎?」她不死心。
「我當然愛她,她是我女兒,我辛苦生下她,當然是為了愛她,不然為什麼?為了恨她嗎?」
「瞧!你多不像一個母親啊。」吉妮抱怨,可是,她為什麼抱怨呢?母親不能說這樣的話嗎?
「你喜歡傳統的母親嗎?很嘮叨,很關心的那種?」
「不喜歡。」
「我哪裡不像母親?」崔質問。
「我不知道,我是一個沒有母親的人。不過你總是跟一般的母親不一樣。」她的話刺傷了崔卻不自知。
「你喜歡我這樣的母親嗎?」
「我喜歡你,卻不喜歡你是母親的身份。」吉妮老實的說。
崔整個人靜了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話。吉妮發現了她的沉默。
「其實你是個很好的朋友。」
崔笑了,她希望這話不是來自安慰。
蜜羿回來時,已是深夜,滿身酒味。
「慶祝什麼?」吉妮開燈。看見蜜羿躡手躡的模樣。
「沒有。阿磊的叔叔請我們喝酒。」
「哦!他叔叔?長什麼樣?」吉妮從床上坐起來。
「風騷樣,沒什麼好說的,阿磊很討厭他。」
「蜜羿你坐過來。」吉妮對蜜羿揮手,拍拍她身邊的床鋪。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蜜羿伸開雙手抱著她,那種樣子近乎天真頑皮,還用酒氣呵她。吉妮推開她。
「你第一次見到你母親,是什麼時候?」
蜜羿笑了起來,很誇張的笑得東倒西歪。
「當然是我剛出生的時候,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有意思!」她是醉了,臉紅紅的。
「我是說你有記憶以來,她一直在你身邊嗎?」吉妮很正經地問。
蜜羿原本覺得好笑,卻被吉妮的正經給影響了。
「怎麼了?」
「你喝醉了嗎?」吉妮摸摸蜜羿的臉頰。
「沒有。你剛剛問我什麼?」
「我說你母親從你小時候就一直在你身邊?」
「不。她沒有,她一直到我六歲的時候才出現。在之前我只認識午伯伯和一位奶媽。怎麼了?這樣的問題,要用這麼嚴肅的態度問嗎?」蜜羿偏著頭問她。
吉妮想她六歲才見到母親,跟她六歲失去母親的時間是一樣的。她心悸。
「你母親那時是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蜜羿倒在床上思考。
『她剛被人毀容,整個臉包著,好恐怖。當奶媽說她是我
母親的時候,我被嚇哭了,哇哇哇的一真哭。我想母親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剛向來的時候,都不理我,不抱我、不接近我。一直到她整容成功之後,她也是冷冰冰的對我,直到好久好久以後某一天,我在學校與別人打架,打得轟轟烈烈、頭破血流。她才改變對我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