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閉嘴不說話就是了。」他越恭謹,她就越生氣,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她越生氣,他就越高興,所以他就越恭謹。
「你!」她真想一拳往那棺材臉打去,旁邊的內侍和護衛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一看見她的臉紛紛把頭轉過去,低低的發出竊笑聲。
棘茉陽深呼吸了幾口氣,「除了你以外,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呼,很好、我心情很好。」
可惡,這種騙自己的鬼話一點都沒用,她還是很生氣。
「公主殿下。」李先勇恭敬的來到兩人面前,「宇文丞相。」
「幹什麼!」她沒好氣的說:「幹麼叫了我又叫他?既然叫了我就不該叫他,如果你打算叫他,一開始就不應該叫我。」
她振振有詞的說:「一山不容二虎,一嘴不容兩名。」
李先勇心裡覺得好笑,左右兩相雖然私底下鬥得厲害,表面上可是客客氣氣的,不像這兩個小丞相,水火不容,天天吵沒一刻安閒的。
宇文執問道:「李公公有什麼事嗎?」
他含笑回答,「皇上聽到兩位還沒走,」其實是聽到他們吵得不可開交。「要奴才傳兩位到三希堂說說話。」
「父皇幹麼要找他說話?這小人進的饞言還不夠多嗎?就只會來殘害忠良這一套,哼。」
「儘管臣會殘害忠良,但是公主臣是一根寒毛也不敢殘害的。」
棘茉陽一副抓到他把柄的得意模樣,指著他的鼻子道:「喔!李先勇,你聽到了吧!這個傻瓜說我不是忠良!你幫我做個證,我要父皇治他一個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之罪,砍了他這顆狗頭。」
「這個……」李先勇老實的說:「奴才只聽見宇文丞相很愛護公主,不敢傷害公主一根寒毛,沒聽見任何侮蔑之詞……
「倒是公主又是傻瓜、又是狗頭的指著人罵。」怎麼聽都覺得公主理虧嘛!
「哎呀,我不跟你說了!」棘茉陽一甩袖,怒氣沖沖的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呀,才幾個月而已這黑白都顛倒了不成?
宇文執跟在她身後走,緊抿的嘴角慢慢的放鬆,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很淡、很淡,但還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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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賢侄,不容易呀,年紀輕輕的就擔此大位。」右相李順啟今晚在府中宴客,宴請的對象卻只有宇文執一人。
「想當初我和你父親同朝為官,他遭逢大難我也跟著掉了幾滴眼淚。」他歎了一口氣,「老夫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個善終呀。」
「右相一心為國,忠於皇上,地位穩若磐石,如此傷懷實在叫晚輩難解。」
李順啟搖搖頭,「宇文賢侄,你是真糊塗還是假聰明?難道看不出來皇上任你為丞相的目的嗎?」
宇文執一言不發,目光灼灼的盯著他。
這人能夠在朝為官二十餘年,始終屹立不搖,果然是有些過人的地方。
「我老啦,皇上這是逼著我辭官養老去。」要接位的人都頂在你頭上了,能不走嗎?
說好聽一點是副手,要他和左相多提攜著、幫襯著點,教教年輕人長見識。
多麼高明的逼退之計呀!
「右相老當益壯、智慮雙重,皇上又怎麼捨得棄而不用呢?」他淡淡的說,桌上的酒不飲、菜不吃。
「這麼說來辭官也避不了禍了。」李順啟夠聰明,聽也明白這次不能善了了。
宇文執道:「右相心中坦蕩,禍從何來?」
這就是他的借鏡了,如果他一步走差了,二十年後就是這等模樣。
享福了一輩子,最後落個罪臣之名,留下千古罵名。
如果他始終不偏不倚,父親就是他的前師了。
忠心一輩子,卻潦倒、鬱悶賠上清白,有幸的話死前還能平反。
不幸的話……就只能沉冤了。
「就是心中不坦蕩,才知大禍臨頭呀。」李順啟飲了一杯酒,「宇文賢侄,皇上許你為官,可有金玉良言相贈?」
「好自為之四字。」
他苦笑一記,「好自為之,說的容易呀!」
當年皇上對他說什麼來著?盼你忠心為國、為民,入染缸始終不染。
這話算多說了吧?
他終究還是被權力、金錢、慾望染得五顏六色,難以自拔。
「唉!老夫享福了一輩子,掌權了半輩子,也該夠啦。」他淒涼的一笑,「我和左相從少爭到老,滿腦子只想把對方踩到腳下去,呵呵……跟別人分享權力,總是會使自己少了許多。
「人就是太多心惹禍呀!我就是多了這份貪心,而左相是多了一份私心。」
宇文執靜靜的聽著他說,眼裡看到的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對過去……也不算是懺悔,只是一種訴說。
或許他從來也沒跟人說過這麼多心裡話,他不斷的說、不斷的喝酒。
喝到醉眼朦朧,話也說不清楚了。「明天、明天會怎麼樣你知道嗎?」
「明天就知道了。」宇文執沉穩的開口,「晚了,右相,你該歇息了。」
「是呀,晚了。」他趴在桌上,滿口醉話的喃喃著,「晚了,是晚了。」
宇文執通知管家李順啟醉了後,一個人趁著夜色回家。
雖然已經貴為左丞相,但從他的住家外觀完全看不出來,就像尋常人家一樣的黑瓦白牆,也沒有特別華麗,就連使喚的人也只有一個廚娘、兩個粗使丫頭,以及一個看門兼車伕的小廝。
他交代過今天會晚點回來,所以小廝阿梁並沒有將門上栓,只是虛掩著。
宇文執進了門,正準備上栓時,突然看見一個影子映在地上,於是回過頭去,「皇上。」
棘剛搖著扇子,微笑道:「今夜月色這麼好,陪朕說說話吧。」
「是。」他關好門,見廊下已經擺好了李先勇搬出來的桌椅,上面放著小酒小菜。
「坐吧。」棘剛看他眼裡有著疑問,笑說:「朕知道你今晚赴宴去了,如何?」
宇文執回答,「宴無好宴。」
皇上派了探子監視大臣們的一舉一動,很多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沒點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