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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即使我只是把你當成一個朋友……」

  他紳士地向我鞠了個躬。「親愛的,你願意讓我當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榮幸。」

  我看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他看起來是這麼的正經,彷彿那就是他的信仰,他的態度、他的堅持,叫他丟下工作不計酬的來陪伴一個隻身行旅的過客。

  我納悶地問:「這就是巴黎式的浪漫嗎?」想愛就愛,絕不辜負自己的感覺。

  羅亞笑著對我眨了眨眼。「親愛的,看來你已經懂我的意思了。」

  我站起來,輕輕抱了抱他。「你是個浪漫的男人,可惜我不是。」

  羅亞笑著說了好幾聲「no」。「不,甜心,這沒有什麼好可惜的,你還沒離開,而我還是有機會得到你的愛,不是嗎?」

  我大笑出聲。真是服了他這個樂天派,輕描淡寫就把愛情這麼令人尷尬的話題給談開。

  見我笑了,羅亞也笑,我們在噴水池邊分享了最真摯的告白。突然「刷」的好大一聲,休眠中的噴泉醒了過來,一道直衝天際的水柱灑了我們一身濕。

  欸,巴黎,連噴泉也浪漫。

  第八章

  法國時間,早上七點,我的房門一如過去幾天一樣被敲響了起來。

  「再等一等。」我匆匆梳洗完畢,換下睡衣,套上牛仔褲,納悶羅亞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敲門。

  穿上衣服後,我邊將頭髮紮成辮子邊去開門。

  我用我剛學會的簡單法語說:「嗨,日安。」

  「早。」對方說的卻是國語。

  我愣了半晌,才回應他說:「你沒有帶玫瑰花。」

  高朗秋大概覺得很納悶,我笑了起來,故意不告訴他為什麼我這樣說。

  「我錯過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喔,你錯過的太多了。」我回頭收拾行李,心裡有種報復得逞的快感。

  警覺到這心態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這話說得「怨」。

  怨什麼?當然是怨他害我面對盛情難卻的羅亞,心有愧疚——不過這樁心結昨天已化解開來,那麼我此刻的怨是為了哪樁?

  我拉上行李袋的拉鏈,發起愣來。

  是因為他人明明也在巴黎,這幾天卻對我不聞不問不關切,所以我怨嗎?

  我搖搖頭,笑自己神經。這有什麼好怨的。

  他看見床上的行李,問說:「你要離開了?」語氣裡好像有一些訝異。

  「喔,對呀。」我抬起頭,正好瞥見他的側臉,不由得在心裡偷偷「啊」了一聲。他好憔悴!鬍渣子從刀削似的下巴冒出來,眼眶凹陷,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好。

  一夜沒睡好的人一大早跑到我這兒來做什麼?

  「馬上要走嗎?」他走到窗子旁,用背對著我。

  「沒有,我買了下午的列車班次。」

  「這回你又打算飛到哪裡去?」

  「我不飛。」我說:「我搭列車到法國南部,到馬賽以後,再搭船去義大利。」

  「你克服對搭機的恐懼了嗎?」他依然背對著我,問得不著邊際。

  「沒有,我現在還是怕搭飛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想我這輩子是沒有辦法擺脫搭機的噩夢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我,只說:「我不是教你深呼吸嗎?」

  「沒有用,你不在我身邊——」話一出口,我才猛地意識到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情人間的對白,太容易讓人誤會。我亡羊補牢地說:「沒有人提醒,我會忘記,所以後來我一上飛機就吃安眠藥,從一個機場睡到另一個機場,再讓空姐叫我起來。」

  他突然轉過身來,一雙看不出情緒的黑眸緊緊地鎖住我。

  我怔住,無法離開他的視線,心裡在吶喊著:別這麼看我,我會心慌。

  第一次在家豪的婚禮上遇見他,他的注視就令我慌,到現在我依然沒有辦法克服——這是其他男人看我的時候,我不曾產生過的感覺。我可以拒絕他們,只要我願意,但唯獨無法抗拒他,即便他從來都不曾要求過我什麼。

  他沒有索求,我就不知道我應該怎麼做才能抵抗。

  流動的空氣彷彿靜止下來,那種經常在我們沉默時出現的迷障這回由他來打破。

  「既然是下午的車,早上介不介意陪我走走?」

  如果這是他唯一的索求的話……

  將皮包塞進外套的口袋裡,我拎起放在桌上的房間鑰匙。

  「走吧。」我說:「但是你得買一枝玫瑰花給我。」我已經被羅亞給寵壞了。

  § § §

  這幾天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亂晃了好幾遭,原本陌生的一個城市如今卻變得再熟悉不過。這是旅行必然得歷經的過程——從陌生到認識,因認識而分離,為分離而不捨。巴黎不例外地也令我有些不捨起來。

  時間並不充裕,我們只在蒙馬特區裡逛。

  在一家提供早餐的老咖啡館裡吃了早餐,高朗秋便拉著我往市集裡鑽,然後他買了一枝玫瑰花給我。

  我看著這枝還沾著露水、彷彿才剛從花園裡採下來的粉玫瑰,嗅了嗅,又看了看,想找出這朵玫瑰與羅亞或者其他人送的有什麼不一樣。

  「啊!」我低喊出聲,看著流血的手指,找到了答案。

  這朵玫瑰的刺沒有挑乾淨。

  高朗秋見狀,立即拿走了我的玫瑰,往一旁的垃圾桶丟,同時遞給我一條乾淨的手帕。

  看到那朵玫瑰的下場,我不禁啼笑皆非。

  在全世界最浪漫的巴黎,卻有這麼個不浪漫的男人做出這樣不浪漫的事,要是說給羅亞聽,羅亞一定會腦溢血。

  發覺到我瞪著那個垃圾桶看,他問:「怎麼了?」

  我把他的手帕纏在被刺傷的手指上,說:「你一定是一顆化石。」

  他皺起眉。「什麼意思?」

  「已經定了型,環境也改變不了你的屬性。」

  「什麼屬性?」

  我瞪他一眼。「一點都不浪漫。」

  「浪漫?」他彷彿第一次聽到這字眼似的。「你要我買一枝玫瑰花給你是為了浪漫?」他故態復萌地挑起了眉。

  「對。」我說:「羅亞天天送玫瑰給我,我才跟他出去。你要我陪你一個早上,難道不需要做點浪漫的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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