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端穆清風怔望話機。帥,他掛得多酷呀!
可是……怎麼耳邊安靜下來之後,他覺得懊悔了?她……什麼時候會再打來?
手指壓下按鍵,翻閱方才來電的號碼紀錄。他總刻意忽略她的手機號碼,不肯將她存進記憶。那組號碼躍進他眸裡,拇指停留在撥號按鍵上……他屏息,就是遲疑。
遲疑到眉心都皺了緊,理著電話的手都僵硬。隨後,重重吁了一大口氣,他拋開手機,瞪著桌上那一大疊文件……
Shit!可惡的女人,完全擾亂他的工作情緒。
皺眉、撫著下巴,他輪番換了幾個坐姿,又站起來在室內踱步。怪了,辦公室的冷氣好像太冷……
走回桌畔——他的手爬至方才被他拋在桌邊的圍巾。手指遲疑地撫著那毛料,隨後手掌在那上頭摩挲……這一針一線,都是她手指觸碰過的痕跡。
他揪著漏針的毛線細細捻弄……抓起圍巾繞上頸子。隨即唇邊,泛開微笑。
第七章
她的熱情顯得一廂情願,無時無刻都想聽他的聲音。
每天晚上,她在住宿的小旅館內,還是快快樂樂地纏著他說話。
「要想我哦!」上了一天的課,儘管已經疲憊,但明月仍滿心都是他,躺在床上抓緊了電話,對他溫柔款款、細語輕聲。
「我沒有時間想你。」這一端,穆清風也側躺在他大宅的床上,頭枕著手臂,視線落在窗外那片黑。
「沒關係,只要在睡前想我一下下,我就滿足了。」她一點都不貪心,要的只有一點點。
「……」他無言。難道她從來不會因為他冷冷的言語受傷?
這樣,會讓他心頭升起絲絲歉疚,狼狽地說不出話。相較於她的大方,他的確吝嗇。
「風啊,我告訴你,我現在躺在床上,看著窗戶外面的月亮,高雄的月亮好圓好大,星星好燦爛喔!」她多希望,他也能一同分享。
「神經。」他咒了聲。「月亮星星在哪看,還不都一樣。」
「哎唷,你真是不浪漫耶,難道你抬頭看到月亮,不會想到我嗎?」她嗔怨說道。
「不會,你想太多了。」好絕情的口吻。但是……他的視線卻緊緊攫住那扇窗外的一輪明月。
「喂,你——」討厭極了,總這麼不解風情。明月氣呼呼地想嘮叨埋怨一頓。
「我很忙,沒時間跟你說。Bye!」穆清風莫名對自己發起脾氣,講沒兩句又想掛電話。
喀——斷線。
但下一刻,他又覺得遺憾了。
愛做作,裝忙嘛!總是假裝忙碌,又很酷的掛她電話。
忙?忙什麼?分明他什麼事情也沒得忙,只能躺在床上乾瞪著窗外的天空。
他對自己暴躁生悶氣!明明心中有股詭異的期待,期待她的聲音、期待聽她說話,卻又不甘心自己如此容易接受她。
他不想讓自己太想念她的聲音,可是又不願意錯過每一通來電,他叫自己硬著心腸別理會鈴聲,卻豎著耳朵隨時聆聽電話聲響,然後——每每在接到她的電話之後,又恨自己貪婪地多聽她說了幾句。
矛盾的心緒一番拉扯,穆清風又浮躁了!
他一躍而起,翻身下床,移步窗邊望著夜色。
他告訴自己,忽視她的存在,將她狠狠踹出他的腦海。
她做什麼那麼熱情?!做什麼老愛用那電話線路把他牽繫住!
真見鬼了,幹嗎天天打電話告訴他,高雄的星星月亮有多美。
偏偏……她說的每一句話,在他腦中植下幻想的畫面,真以為高雄的月亮比較圓、星星比較亮。
瞪住天際那輪明月,她的臉,浮上眼前……
去、她、的。他懷疑自己得了妄想症。
焦躁地前去拿了包香煙,他點燃站在陽台緩緩抽著。
思緒混亂,他試著想想公事、想想兒子……可是,怎麼她的臉蛋又出現?
不、不、不,他告訴自己,只是偶爾想起她。真的,只是偶爾。
這會兒,薄薄的嘴唇扯成一個孤,自己都沒發覺。
偶爾想起她咧嘴笑著的樣子、偶爾想起她爽朗的笑聲、偶爾想起她對他說:你好帥、你好酷、我最喜歡你……
又想著她睜圓了眼睛氣呼呼的樣子、她的喜怒哀樂……
嘿?!可惡,腦袋裡怎麼這麼多個奶?這麼多個「偶爾」?
一根香煙的時間,已經想了那麼多個她,他覺得今晚,自己一定會失眠。
回到偌大的臥房,坐在空蕩蕩的床邊,他疲倦地低著頭。昏暗的室內,是他落寞的側面剪影,伴隨一聲沉重的歎息。
唉……穆清風寬衣倒身大字癱平在床上。
閉上眼睛,腦海裡的畫面儘是她的笑臉。她像這個黑夜裡的一輪明月、像耀眼的星星,滿在他的漫漫長夜,怎麼都揮不去。
此刻的他好痛苦。
她是一把熱情的火,燒燙著他的心版;像一團炙熱的太陽,幾乎將他融化。卻又如一波波柔情的水,愛撫他的靈魂;如一抹沁涼微風,一次次引他向她迎去。
兩極的感受如此折磨、拉扯他的意志,他好煩躁!厭惡這種無法捨棄的感覺。
矛盾到最後,他覺得恨,恨自己。胸口一陣苦澀的糾葛,仍決定推開她、將她攆出腦海、發誓要自此將她驅出他的生命。
向來放棄總比努力容易。他不想為了任何女人而努力、而牽繫。
雖然如此想將她驅逐出他的心版,然而,只要電話響,他全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統統為之振奮。
上班時,他渾身不對勁;下班後,他心不在焉地等待。
每一天,他都過得恍惚。聽到鈴聲,他的眼眸閃亮心跳加快。心田里的那些發情的花花草草,都如甦醒一般,雞皮疙瘩都起立站好。
他該死的怎麼會去想念一個人?
明月南下的第九天,他接到一樁必須親自到高雄處理的Case!這可好了,他可以借口去高雄……
噢,不不不!不是借口,他慌忙跟自己否認。
是正事,他是去辦正事的。
對!百分之百隻為公事,或者……頂多……順路……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