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訊號聲之後撥放留言。
「嗯……清風,在嗎?我有事告訴你,回我電話。」畢逍遙的聲音從答錄機傳出。
他陸續聽完幾個留言,而後拿起無線電撥著畢逍遙的電話。
下班前才聯絡過,不知道他有什麼事要說?前些日子的不愉快,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友誼,穆清風知道,無理的是他自己。
那幫朋友太雞婆,他並非不瞭解,他們早看不慣地的深沉,怕他早晚會發霉,所以老想剖開他的心,攤在陽光下曬一曬。
一番好意他心領,再計較就沒度量了,這段時間,他與畢逍遙仍然聯絡,仍然相約喝酒。
「什麼事?」他以肩膀夾著話筒,解開兩袖的鈕扣。
那端畢逍遙沉吟,歎息後開口對他說:「我接到明月的喜帖,她要結婚了,你知道嗎?」
明月的傷心,穆清風的那幫朋友們都知道。明月要結婚的消息,是畢逍遙頑皮的戲弄,但穆清風的確當真了。
動作停頓,深沉的打擊轟地在他心中炸開,但穆清風何等好強?!他發出一貫的冷冷笑聲。「哦?那恭喜她。」
語氣之平常,讓那端的畢逍遙不甘願地戲謔調侃。
「唉,我知道你不可能沒感覺。別難過,不過是個女人嘛!」他用穆清風時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挑釁他。
「……」穆清風沒吭聲。
她不同。他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沒事了嗎?我要掛電話了。」無聲地調整呼息,他對畢逍遙問道。
「沒,就這件事而已。」就不相信這還不夠整你!
「嗯。」他回應,並收線。
癱坐在沙發上,穆清風怔忡失神地盯著天花板看。
她要結婚?可惡,她離開他不過半個月。難道,真的只是打賭愚弄,她贏得他的心之後,抱著勝利離去?
心裡頭,摻著微酸的忌妒。她穿起新娘禮服,是什麼模樣?很美、很漂亮吧?
該死的!她是為了別人而美麗,關他屁事。
他把音響扭開,切換到熱鬧的ICRT。
早知道不應該回家的……他應該答應畢逍遙的邀約,在Pub盡情暢飲,讓喧囂的聲浪與吵鬧的音樂,徹夜淹沒他,享受他向來擁有的自由。
這屋子好冷清,連ICRT沒有間隙的持續吵雜聲,都填不滿一屋子冷清。
他心煩地走回臥房,癱平在床上。
日子怎麼這麼難熬?她的笑容像魔箭穿心,嵌在他心上拔不掉。
她本來是那麼無賴,現在怎麼不再找他?她要結婚?嫁給別人?她連這消息都不肯親自告訴他?不……讓他沉淪吧,他寧可她對他無賴。
可不可以別嫁人?
合著自己手腕上的BOSS香水味,幻想著她甜笑著告訴他:你好香啊!這是我心愛的風專屬的味道……
他歎。月兒呀,你才香,魂縈我夢中的一縷馨香。
他嗅著她睡過的枕頭,想著她的氣味,想得好瘋狂,想得好痛苦,簡直快要發瘋了。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一個人的秋天,為什麼覺得寒冷?
他害怕,害怕她早晚離開,所以很惡劣的一再冷酷對她,好讓她為了自己患得患失、能愛他久一點。殊不知,也整慘他自己。
他害怕對她負責又反遭背信,所以不敢讓她在心房裡面停留,但是,她分明霸著他的心,好可惡。
萬般無助,一切像在黑暗中摸索不得其道。此刻,他只想找個人談心。雖然,他只有五歲——
撥了電話,那端他妹妹接起,他平靜地說:「幫我接給陽陽聽。」
片刻時間,陽陽稚嫩的嗓音響起:「爹地?」
「兒子,在做什麼?」他問。聲音中的疲憊,是孩子不會懂的,他需要寶貝給他一點撫慰。
「在做老師給我的作業啊!」
「嗯。還好嗎?喜歡新老師嗎?」他想起兒子之前的明月老師……
「一、點、都、不、喜、歡。」陽陽埋怨地大聲回答。
穆清風訝異兒子的口吻:「為什麼?」
陽陽好嚴肅的說:「她一直叫我穆初陽,怎麼樣都教不會,很笨。」
「就因為這樣?」兒子的怪癖,是眾所皆知,只能叫他陽陽,不准連名帶姓,怎麼那位新老師好像很不上道喔。
「對。」好堅決的語氣。「明月老師都不會這樣,她比較聰明。」
兒子提到的那號人物,讓他心頭一窒。原本隨著兒子天真的聲音而漸漸靜下來的心,又騷動了。
呵,她聰明嗎?她可笨了。他這麼想。
不,也許她並不笨,她聰明得讓他失了一顆心。
穆清風突然好想問兒子一個問題,一個他從來不問的問題。「陽,你想不想要一個媽媽?」
「想。」孩子毫不考慮就回答。
很大的鼓舞,穆清風抓緊話筒的力道有分堅決。
「唔……」地吟著,慢慢含糊吐出幾句詢問。「明月老師好嗎?喜歡她來當你媽咪嗎?」
「喜歡。」陽陽稚嫩的嗓音誠摯無比。
穆清風思考片刻,再度開口:「為什麼?」
這三個字,不都該是小孩最愛問的,現在反倒是當父親的在問。純真的孩子,有時候反而成為父母親的力量!
「因為她會疼我。」
「……」穆清風籍言。孩子的邏輯多簡單!
成了!她會疼兒子,也會疼他,就是這麼簡單。他失去如稚子那種無懼的心,他比孩子還懦弱;兒子都那麼肯定她,他為什麼不敢?
他雀躍起來,剎那間精神百倍:「好,老爸現在把明月老師帶來當你媽咪。」
「YA好!」笨笨的爹地加油。陽陽心裡這麼想著。
穆清風掛了電話準備出發。讓他搶婚去!管她的,反正他總是蠻橫,她——本來就該聽他的!
今晚,他的駕車技術非常糟糕,因為太急切、因為太在乎,不但魯莽地誤闖幾個紅燈,轉進她家巷口時,還差點撞上機車騎士。
然而,急躁的心情,在枯等了三個小時之後,稍稍平靜。
坐在車內,他雙眼盯著巷子的盡頭,那是她回家惟一的方向。車門外的地上,是一截截凌亂的煙蒂,他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