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適文,我怕。」
「怕什麼?是怕的話,就把你也帶在身邊,一起赴美好不好?」
明軍只是搖頭。
「為什麼?」
「這兒的功夫還多,況且芳姐要到加拿大去一個月,日中更乏人手照顧嘉暉。」
「情況發展下去,你要當心,我就快會妒忌起暉暉來,拿他當作情敵看待。」
明軍笑:「你不會,你是疼他的。」
「你不會怪我吧?實情是我更加疼你!」
「適文,你會快去快回?」
「會。」
「回來後,我跟你商量一宗大事。」
「很好,你得答應,在未經跟我研討之前,切勿胡思亂想、輕舉妄動!」
「我答應,這幾天之內,不會有意外。」
明軍是真的發覺,縱使自己如何鐵石心腸,一看到謝適文,就不願意再跟他分離了。
既如是,就像適文建議的,細細思考,把所有妨礙他們感情發展的困難都攤出來,讓最直接的當事人討論解決好了。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可惜,明軍沒有想到,人算既不如天算,有些人計算人,又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意外就在謝適文離開本城的翌日就發生了。
賽明軍被韋子義叫進辦公室內。
賽明軍在見著韋子義之後,是微微吃一驚的,因為她從沒有見過韋子義的臉色會如此難看。
「韋總,究竟什麼事?」
「我來問你,究竟什麼事?」
賽明軍莫名其妙,說:「我不明白。」
「我更不明白。」韋子義氣憤得來回踱步。「告訴我,你好好的在工作,為何要跟葉展坤朋比為奸?」
「什麼?韋總!」賽明軍大吃一驚,忙問:「我怎麼會跟葉展坤朋比為奸,我跟他只不過在這個月內才認識,才開始在工作上有來往,除了業務上的合作,我們私下並無任何關係。」
「這並不足以解釋現今被發現的勾當?」
「什麼勾當?韋總,我根本不知道。」賽明軍急得額上冒出細汗。
「跟榮信建築材料公司的合約,是你跟葉展坤一齊批准的,只為可以隱瞞著公司,獲得大量回扣。」
「天!韋總,榮信建築材料公司的來龍去脈,我概不清楚!」
「那是你的簽名,對不對?」
韋子義把一份合同的副本,摔在桌上叫明軍看。
的而且確是自己的簽名。
曾幾何時自己曾簽過這樣的一個名字?沒有,沒有。
唯一的可能是前幾天,葉展坤囑自己在商場裝置計劃書內簽個名字表示贊同及過目,之外,從沒有跟葉展坤有何瓜葛!
突然一個念頭飛閃而過,會不會那疊檔案內的用紙是有單面過底作用的,於是賽明軍的簽字就糊里糊塗的出現在這份榮信建築材料公司的合同副本上。
陷阱,完全是一個陷阱。
賽明軍實在再難保持鎮靜,她竭力的伸手把垂在額前,膩膩地被冷汗帖著的碎發攏向後方。
韋子義問:「謝氏的規矩是每逢有投標,都必須取價錢最低廉的一個對手合作,如果有其他原因挑選另外一個業務對象的話,必須詳列條件,要求主事的董事簽批。
「這榮信是價錢最昂貴的一間供應商,本來,這也無不可,你們或有其他理由支持,要用榮信的服務是可以的。但,問題是,其他競投的行家,查出了葉展坤受賄,他自榮信處可以得到回扣。」
「那是姓葉的事,跟我根本無關!」賽明軍提高了聲浪,跡近咆哮。
「可是,明軍,葉展坤向我們招認了,他說,是跟你同謀。他只須預備一些堂皇冠冕的理由,寫在報告之上,跟你聯同簽批,遞給謝適文加簽,就水到渠成了。他鼎力指證你會在謝適文跟前下功夫。」
立時間天旋地轉,賽明軍站也站不穩,慌忙以手撐著檯面,才算定一定神。
「我要見葉展坤。」賽明軍咬牙切齒地說:「我要問他為什麼要陷害我!」
「他寫下了一份清清楚楚的報告書,已經辭職了。我們不打算把這件事鬧大了,反正內部處分了,也就算數。」
明軍把韋子義的每句每字都聽得清楚,她以為她會呱呱大哭起來,可是,沒有。她反而鎮靜了,對韋子義說:「韋總,你的意思是什麼?」
「明軍,事已至此,你就算找齊各個人證出來,也只是更出醜而已,辭了職,萬事皆休。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跟你是賓主一場,這是我對你最大的保護了。」
「不,韋總,工到處都有,未必會如這份好,但不見得一腳踏出建煌就會得餓死。可是,還我清白是很必須的,我絕不會為此而辭職,這跟認罪無疑。事實上,我沒有跟姓葉的同流合污。此事不妨報告廉政公署,派人來查,直至水落石出。」
韋子義望著賽明軍正氣凜然講出這番話,他開始有點猶疑。
「明軍,你真的不怕麻煩,一報告廉署,會有很長的手尾。」
「這總比較備受冤枉好一千萬倍。以煩惱換回清白,是絕對值得的。韋總,我堅持。」
韋子義沉吟半晌,再望住賽明軍,很有點欲言又止。
「韋總,」明軍懇切地哀求:「幫我把事情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你栽培我經年,難道不知道我的為人?」『韋子義推一推在鼻樑中間的眼鏡,微微點頭。他是感慨的,說到底,賽明軍是自己一手培植的親信,幾難得外資退出,華資入駐,不但肯重重投資,大展拳腳,仍對他寵信有加。正在躊躇滿志的時候,手下名將有此污點,也真叫人激氣。
翻心一想,信任應基於歷史引證,明軍從來都是個克勤克儉,非常有信用的好夥計,突然變為個機會主義者,未必可能?
韋子義於是說:「好吧,讓我跟左思程交代一聲!」
這句話是韋子義無意之中說漏了嘴,賽明軍立即警覺。她身體內的血液在一聽到左思程三個字之後冷凝了,整個人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