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把家裡的電話給你,有事情隨時搖電話來。」謝適意這樣說。
交換了通訊資料之後,賽明軍就站起來告辭了。
「一路順風!」
「多謝!」
「賽小姐,我知道獨力一人帶孩子非常辛苦,在海外尤然,我看你這些日子來是清減得多了,精神似大不如前。請保重!要有健康愉快的母親,才會有健康愉快的孩子。」
「多謝你,謝醫生!你要是有機會到溫哥華,別忘了給我搖一個電話!」
「好,一定的!」
謝適意抱起小嘉暉,疼了一疼,才放他回到地上去。
不但謝適文消瘦,明軍也憔悴了。
情到深時,不能自拔,只有朱顏損。
明軍躺在床上想,還有幾天便要踏上征途了。
加拿大的歲月是無奈悲涼肅殺寂寞?抑或還會有奇逢?
明軍輕歎,心裡頭嚷:罷!罷!罷!
真的夠了,受夠了。不要再給她任何一個白馬王子,她寧願長久當平靜勤儉的灰姑娘去。
不為什麼?只為戀愛太苦澀。短暫的甜蜜,換回長久的哀痛,得不償失。
已經一而再,絕不要再而三。
此生休矣。
房子是一片靜謐,只因徐母有牌局未回,玉圓今天晚上說好了要晚一點才回來,有事做。這陣子,玉圓的事也真多。很多時明軍想候她收鋪回來,說上兩句話,都總是等不著。
人的悲哀與無奈,說多少有多少。當你最需要人陪伴之際,平日最有餘閒的一位,都忽然之間忙碌至分身乏術。
命運之神一定比嘉暉還要調皮,專愛跟人開玩笑。
驀地,明軍聽到輕微的呼叫聲,帶著哭聲。由小而大,由迷糊而至清晰。
她嚇得立即下床,衝到嘉暉的房間內,亮了燈,呆見兒子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滾動,額上的冷汗早巳把一頭的頭髮弄得濕膩,緊緊的貼在頭皮上。那原本紅潤的小臉蛋,現今變得紫白。
天!什麼事?
明軍慌忙衝過去抱住了兒子。嘉暉不住地哭,說:「媽媽,我肚子痛,我肚子痛!」
痛在兒身也痛在娘心。
賽明軍一時也慌了手腳,這才發覺自己在兒子有難時,可以是如此的孤立無援,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她一邊安撫嘉暉,叫他別哭,一邊慌忙地找手袋裡的電話簿,尋出了謝適意醫生的電話號碼,立即搖電話去。
接聽電話的人說:「謝醫生還沒有回家來!」
賽明軍像在茫茫大海中不住泅泳,以為可以抓到一根浮木,誰知只是幻覺。
她氣餒地問:「謝醫生會在什麼時候回家來?」
對方答:「怕差不多是回來的時候了,現在已經十點有多。請你留下口訊電話,讓我轉告好不好?」
「請謝醫生一回來了,就搖我這個電話,或可否請她馬上來出診。我的孩子突然間嚷肚子痛,哭鬧不停!」
留下了電話地址之後,明軍再緊緊抱住嘉暉,情況一點好轉都沒有,孩子的手簡直冰冷。
「很痛,媽媽,很痛!」
明軍六神無主,又衝到廚房去,在藥箱內尋了一些驅風油,給嘉暉擦在肚臍左右,依然無補於事。
明軍沒有辦法,只好抓了一件外套搭上。快快撕了一張日曆,寫上數字:「玉圓、伯母、謝醫生:現我送嘉暉到跑馬地醫院急症室去求診,你們有便請趕來趕來。
明軍字晚上十時半「
然後,明軍拿張薄被捲著兒子,抱住他一直衝落樓下,搶到一輛計程車,直趕醫院。
醫院的門診部在晚上是最旺的,密密麻麻的塞滿人,個個都有如熱窩上的螞蟻,老想爭先恐後,不甘不忿地要輪隊等候。
明軍被兒子的呻吟聲攪得肝腸寸斷,她寧可代替孩子受苦受難。
明軍在心內禱告,保祐嘉暉切勿出什麼事。她賽明軍除了這個孩子之外,現今已一無所有了。
時間在熱切的等待之中是最緩慢的,像螞蟻爬行,令明軍渾身都不好過。
謝適意晚上少有應酬,這天只為有位老同學移民之故。回到家裡來,第一件事衝入哥哥房間去,探望她這個最關心、最偏愛的病人。
謝適文兄妹倆從來都相親相愛,只為性情相投。
兩人自小就跟謝適元格格不入,小謝太為了他們孤立適元,屢屢在謝書琛跟前告狀:「分化孩子這一招最令人討厭!切肉不離皮,說到底是親兄妹,為何要杯葛適元?」
其實不是的,孩子喜歡跟誰相處,誰又勉強得來?
謝適文斜躺在床上看書,見了適意,問:「謝醫生,晚安,良家婦女夜歸,是不是蜜運了?」
「我敢?看你蜜運完之後,變了這副樣子,我還會領教?不,敬謝不敏了。」
「你又來取笑我,傷害我的弱小心靈,令我百上加斤,怎麼你的醫德如此要不得?」
「怎樣?今天有何進展?」
「愛人依然未有下落。」適文攤攤手,將沉痛化作無奈,再變為挖苦。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問你的病情。」
「謝醫生呀,你不是一早就戳穿了心病還須心藥醫嗎?」
「怎麼急得來的?很多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剛說到這兒,女傭叩門進來,把張字條給謝適意,說:「有位賽明軍小姐來電,說有急事找你,她的孩子突然不適。」
「什麼?」
整個人跳起來的是謝適文,而非謝適意。
不消一會兒功夫,他們按址趕到,在大門口看到明軍的留言,便又直趨醫院。
「開快一點!」適文催促負責開車的適意:「老早說,讓我來開車。」
「兄長,遲到好過沒到。」
「沒想到她仍在香港,只是故意迴避我。為什麼?為什麼?」
適文用力的捶著自己大腿。
「老天?你如此力大無窮,可以兼職按摩。」適意說。
「你還開玩笑?」
「不開玩笑又幹什麼呢?反正三分鐘後就要大團圓結局了。」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賽明軍的兒子常去看你。」
「謝先生,我醫務所幾百個病人,要不要把他們的檔案抬回家來,讓你看清楚,能否找到失散的私生子之類。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