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接管適意旅行社。
無可避免,有很多事務上頭的交代功夫,要跟麥浩鈴接觸。
她並不打算隨父母定居非洲,適意轉手後,她的出路如何,我沒有興趣打探。
事實上,自從第一次見面,跟她言語上起了衝突,彼此心裡頭多少會有嫌隙。
這是女人的小家子氣表現吧?行走江湖的日子尚淺,大慨未臻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化境,也是值得原諒的。
事實擺在面前,麥浩鈴的合作態度很差強人意。
每次跟她坐在辦公室內討論旅行社的運作情況,她總是對我提出的問題,有抗拒性。
例如我問她:「對於導遊的回佣問題,以前有一個定下來的制度嗎?」
麥浩鈴就答:「以前是以前的事呢,你們現今接手,可以完全自立制度,誰能管得了。」
這種算不算答案呢?
我又問:「我們跟東南亞的酒店關係如何?」
「有生意來往時,當然好的,都是那條到處楊梅一樣花的道理。」
我都沒好氣跟她糾纏下去,我懷疑她對手上的生意根本關心不足,以致很多事都不知就裡。乾脆自己親力親為,接觸實際工作的職員,集合了各人的意見與情況,自己再列出各要點來,細心研究。
適意的生意額顯然還有發展的空間。因為我從廖海慧那兒得到了一些其他成功旅行社的資料,發覺同一職員人數,人家能包攬的業務就比我多許多。
這現象顯示,即使每月帳面上有些少盈餘,也不等於盡了全力,以同樣的人力物力支出,肯定能容納更多的生意。
又或者目前的員工,在質索上有問題,才不能發揮最高的工作效能。
在章氏,我們的士氣是絕對高昂的,每一個職員的工作量都無懈可擊。這是章德鑒立的榜樣,在一人公司期間,我們二人合起來處理的業務,根本上可以分開五個人來做。
勤奮搏殺是章氏的門風,無人踏進我們的門口來加盟,而生例外。
當然,章德鑒並不待薄職員。一直以來,我所得的薪酬遞升都比較大機構的制度更為寬鬆慷慨。
這種多勞多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慣例,行之經年,證實是皆大歡喜。
連工廠裡頭的工人都日夜盼望生意興隆,以能多一點超時工作的機會,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有哪一些打工仔不希望以勞力多賺幾文錢?尤其是年輕人,手上有的資產也不過是時間青春,如何不好好應用去。
故而,我非但不打算增人手,且在留意舊職員之中,誰個散漫怠惰的,先行勸告,再不長進,格殺勿論。
在生意額方面,我不斷尋找出路,利用著章氏年來的關係,接了一些工廠及銀行職員年中度假外游的生意來做。
如此一來,現有的人手就比以前忙碌得多,或者說是辛苦得多。
突然有一天早上,我回到辦公室去,方婉如竟面青唇白地給我報告,適意旅行社有三分之一的員工要離職,全遞上了辭職信。
驟聽之下,不無心驚膽戰。
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非同小可,且此舉絕對有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士氣一經打擊,可能立即作鳥獸散,流傳坊間,當然影響客戶信心。
隨即我叫自己冷靜應付。要人急智生,就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
我先坐下來,拆閱那一人疊的辭職信,措辭一式一樣,只是簽名有異而已,可見是聯合的一致行動。
我先看看辭職員工是否屬於同一個部門,發覺都是分散在不同部門的。這使我放下了一半的心。
即使他們一下子離去,都不會使工作的環節銜接發生問題,只需要留職的人肯共赴艱難便可:其次,我留意到各個辭職人士之中,只有一位是屬於部門主管,是專職酒店聯絡事務的蔡芷瓊,她是麥浩鈴的好朋友。
我下意識地感覺到,有可能是她搞的鬼。
理由很簡單,其一,各個辭職的員工都不是高級職員,不見得能起一呼百應的推動作用。攪這種政治行動,必須有地位較高的人為首,推波助瀾,始會成事。
其二是在麥氏時代的適意,行政架構極之渙散,麥浩鈴名義上是總經理,偏由於偏袒蔡芷瓊,這位小姐的身份與架勢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直至章氏接管了,情況當然有異。蔡芷瓊非但不能如前的作威作福,而且在最近一次處理酒店業務上,犯了疏忽及才智不足的毛病,被我看在眼內,很實在地打擊掉她的威風。
事情發生於一個星馬泰的旅行團上頭。領隊在抵達曼谷之後,搖電話回香港寫字樓來哭訴,說原訂的一家酒店,只能讓適意的團友住一天,翌日就得將他們遷徙到別家級數較差的酒店去,團友們當然有微言,齊齊催那領隊想辦法。
叫她有什麼辦法好想呢?跟酒店經理幾番交涉仍不得要領,便只好越洋問上司的意見。
那蔡芷瓊非但不給領隊想辦法,還狠狠地把對方訓斥一頓,說:「有什麼大不了,又不是沒有酒店給團友住。很多旅行團到了目的地,沒得入住酒店,要在大堂守候一晚,豈非更慘。我們收的費用,並沒有指定非住一流酒店不可。」
她的這番說話,很不幸地被我聽到了。
真是大錯特錯。
別家旅行社水準三流,並不代表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提供二流的服務。如果做生意不抱有一流的成績,絕對是決策方針的嚴重失算。
收了客戶的錢,就以為可以輕率交貨,無疑自絕後路,將來的口碑,所發揮的作用比目前手上的盈利更重要。
我尤其不喜歡當下屬有疑難求助時,身為上司的不由分說就罵得人家狗血淋頭,怎能服眾?更不必指望下屬日後會把工作困難提出來有商有量,得過且過便算數!
我也不好在眾人面前數落地,只接通了電話,把情況問得一清二楚。
第26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