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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頁

 

  這天,我約了李念真吃飯。就在出門前,秘書遞給我一封緊急的傳真文件,閱後,整個心像被五馬分屍,瞬息的劇痛之後,已經麻木,只為心死。

  那位在英國的洋行家,原本在我一再懇請與解釋之下,已經讓我們以優惠價錢預訂歐洲酒店,忽而收到我們業務部的公函,取消前議,把對方氣得七竅生煙,事在必然。加上人家是推卻別間旅行社的生意,把房間讓給我們的,如此一來,所招致的損失,就得向章氏追討。

  太過顯而易見,章氏不會認賬,只會忙不迭地把罪名往我肩上擱。

  我私下賠錢也還事小,一場與洋行家的交誼.就無法再彌補,多年努力下所建立的信譽,亦毀於一旦。

  那份愁與苫,豈足為外人道。

  我坐在念真面前.默默垂淚。

  念真拍著我的手,說:「同是天涯淪落人。」她歎氣:「你比我更冤枉,真是時也命也。章德鑒怎麼說?」

  我搖頭:「你叫他怎麼說?辛苦經年的一盤生意,為了我,雙於奉送給一個跟自己將成陌路的女人,為難之處,不言而喻。」

  念真道:「到處楊梅一樣花,到處烏鴉一樣黑!我那一位的太座也是開天殺價!」

  第一次,念真正面而直截地談到她戀情上的實況,也許我們現今景況相同,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對方索價若干?」我問,像在談一宗普通的生意。

  「一億美元,據她估計,是丈夫的一半身家。」

  我並不知道念真的那一位是誰?她既在金融界任事,怕認識的是什麼企業鉅子吧!

  這年頭,各行各業,各出奇謀,總之趁火打劫似,搶得就搶,實行多有多吞,少有少吃。

  連婚姻個案也如是。

  念真苦笑:「別說資產全縛在不動產上頭,要套現簡直難比登天,就算有齊現金在手,怎麼忍心把心血如此地付諸東流!」

  我無奈地答:「世間實難再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故事了。」

  念真立即正色道:「現今的女人真利害,使的招數完全屬於一石二鳥。我那一位的太座跟麥浩鈴大概同出一轍。我們曾見過面、開過談判,對方笑著給我說:」『李小姐,千萬別說我不成全你,如果是真心相愛的話,錢財是身外物而已,對不對?』「這叫人如何反應了?」

  真是太利毒的一招,一副身家拿出來,為了一個女人。也無疑是硬生生地把沉重無比的責任往那女人肩上擱。將來的日子難過,罪名在什麼人身上?不難想像。

  若然不肯犧牲資產,立即就被譏為男的愛得不夠,那偷人丈夫的女子,面目無光,且進退兩難。繼續名不正、言不順地當情婦,固然委屈。跑掉了,也要得著個戰場敗北,落荒而逃的惡名!

  這班工於心計的妻子們,要是丈夫移情別戀,算得上是被人家一掌推跌在地的話,順手抓起的一撮沙,也未免是太大了。

  完全的無計可施。

  回到章氏寫字樓去,今非昔比。所感到的異樣氣氛令我極其不安。

  活脫脫就是個偷漢子的狐狸精似,還好意思大搖大擺在人家巢穴內橫行霸道,週遭人傳遞而來的眼光,也是怪異的、鄙夷的。

  我慌忙躲進自己的辦公室內,才算稍稍安心。

  什麼公事?要管也是白管。行政上,我已被麥浩鈴及蔡芷瓊輕而易舉地架空。

  突然而至的一個念頭:不如歸去?再呆在這兒是真沒有意義的了。

  章氏的一切,原來又是雞肋。食而無味、棄之可惜。

  努力的奮鬥,向前衝刺、捨命奔跑,到頭來,還是逃不了現代社會最犀利的雞肋五指山。

  去是可惜惘悵、留是無奈淒惶。

  章德鑒的愛,有是麻煩,無是悲哀。

  這叫我如何是好?

  我細想,現在再不能犯錯了,年紀漸大,梅即過,時日無多,前途永遠在自己手上。

  我霍然而起,直衝至麥浩鈴的辦公室去。章德鑒要優柔寡斷,我可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速戰速決。

  第56節

  我對麥浩鈴說:「我們之間,一去一留,已成定局,對不對?」

  「對極了。」對方很舒暢地靠著椅背對我說,完全有備而戰。「我們一相識,就注定有這個結果。」

  我不能看輕這個女人。或者說,今日的女人都不能再被看輕了,大家都非常努力地武裝自己,抵禦外侮。

  我問:「誰去誰留,你心中已有主意?」

  「不。」麥浩鈴答:「權操於誰?你是聰明人,不言而喻。」

  一針見血。

  「阮楚翹,這場仗,一開始就不是誰勝誰敗的問題。不論結果如何,我們之間只有誰個是輸少贏多,或贏少輸多而已。針如有兩頭利的話,那管針一定是男人擁有。」

  我戰慄,靜聽著麥浩鈴的說話。

  「不管我對章德鑒的感情如何,二人世界出現第三者,是我沒有面子的一回事。我們的情況相當特別,我更不能忍受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的待遇。當時,你要另嫁,章德鑒傷痛的心,囑我輕憐愛撫,如今你回來,就大腳把我踢開,天下間有這種事?如果你們認為麥浩鈴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話,那就是你們看走了眼了。基本上說,任何人都不可以,除非他完全沒有條件和資格抵抗!」

  我是心悅誠服。

  「我爭取利益,讓你,甚而章德鑒得著教訓,只是取回公道。也讓男人知道,不要以為他們的婚外情是可以隨便鬧的,凡事必須付出代價。

  「男人可以贏,因為女人畢竟容易疲累宣降,但我不要他們贏得太多。我也不要自己輸得太慘。」

  三個人之中,輸得最慘的人怕是我吧!

  就算章德鑒濃情厚義至雙手奉送江山,從此之後,跟我長相廝守,那份害他一無所有的壓力,必然有效地威脅著我們的生活與相處,完全不可以往樂觀一方面想。

  由著現今的情勢持續下去,我的能耐實在太有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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