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沒有責怪她,只囑她好好地在馬尼拉玩一天,待他公事完畢,晚上就來陪她。
他是如言做到了。遜君終於怯怯地說:「對不起,明軒!」
明軒圍著遜君肩膊的手拍拍她,微笑著,沒有做聲,依然看他的電視。
「請原諒我,我並不知道你是為了公事……」
說不下去了,遜君平日最恨人畫蛇添足,諸多原委的不住解釋,剎那間她的喉嚨像有硬物卡住,眼眶一陣溫熱,豆大的眼淚就湧出來。
「快別這樣,我們難得有這麼一天假期!你不是期望很久了嗎?今兒個晚上,我不走了!」
「明軒,我很可怖是不是?」
「你要我怎麼說?」
「你直說好了,我知道自己要變成個恐怖女人了,從前我決不是這個樣子的。」
明軒輕輕地歎一口氣:「身份不同,心情自異,不能怪你!」
遜君緊緊地抱住明軒,好感激,好感激。
「遜君,偶一為之,你我還能處之泰然,我只是擔心長此以往下去,總有一天你承受不了壓力,會闖更大的禍。」
「這怎麼好算了?」
丁遜君心上突然興起了一個希望,如果明軒因此而決定離婚,她會如何感恩圖報?
「遜君,你要作個抉擇,或者專職當一個家庭主婦,會幫助你的心情平靜,把事情簡單化!」
果然,明軒提出來了。
「你有信心頌恩會答應?」
「遜君,這仍是我和你之間的事!」
「什麼?」耳畔嗡的一聲,遜君以為自己聽錯。
「遜君,回去辭掉了益豐的職位,太勞累的生活會令你更疑神疑鬼。我和你的關係不適宜有任何公事上的牽連與瓜葛!」
遜君坐直了身子,不發一言,拿眼直直地望住了明軒。
她一下子弄不清楚明軒的目的。不錯,自己是的確不介意由璀璨轉歸平靜,然,並不等於心甘情願由專業女性降格為全職情婦,這跟當名正言順的歸家娘是兩碼子的事。
「我的工作跟我們的關係並無牴觸。」
「遜君,連堂堂正正的夫妻共事一個機構,都有甚多的可畏人言與不便,又何況我們?」
「董植康給你說過什麼話?」
「他沒有說什麼,有很多微妙關係,是用不著說出口來的。」
「是不是你怕范兆榮回去給盛頌恩告密,她會跑上益豐來吵個不休,故此叫我先行引退?」
遜君提出的這一點,倒是明軒未曾思慮過的。范兆榮會不會通風報信,不得而知。盛頌恩不是個肯罵通街的潑婦,這點倒是有信心的。
湯明軒心上只有一個強烈的意願,他不能讓槓桿收購計劃橫生枝節,在這個自己事業生死存亡之際,他希望摒除一切障礙,好全神應付。將來事成了,名登寶座,他更不要遜君在益豐任事,徒惹麻煩,予人口實。萬一不成功,自己必成董勁一剷除的對象,丁遜君若還效忠敵人,自己心上如何會好過?
可是,湯明軒明白要丁遜君就範,不是強硬手段可以應付,因而他平靜地說:「我的意見誠懇地提出來,你好好考慮,我不勉強你,至於范兆榮,他不是個撩是斗非的人!」
的確,范兆榮並不作興搬弄是非,然,他目睹丁遜君與湯明軒的情狀後,心裡有數。愛護甥女,人之常情,況且,范兆榮有愧於心,誠恐湯明軒婚變,是自己把頌恩改變為職業女性之故。事實上,不由他不擔心,頌恩對工作的投入,反映她對家庭生活的日益冷落,這責任誰要肩負?
說到頭來,范兆榮在男女私情上還是守舊派!他也有外遇,然,老妻是認可的,這才叫妥當。再朝另一方面想,現今這姓丁的女強人,不見得自甘做妾,無名無分地跟明軒過一世。明軒又除了一紙婚書還有吸引外,不見得家資富厚到可以豐盛的物質彌補外室的缺憾。如此一來,不放過的會是丁遜君,受害人卻是自己溺愛的盛頌恩,怎能令范兆榮放心?
故而,他狠下心,在回港後就把頌恩叫出來,鄭重地說:「頌恩,你大概已玩夠了吧?是回家去的時候了!」
「舅舅,你說的什麼話?」
「我看你還是專心做家庭主婦好!世界上很少女強人有個完整快樂的家庭!」
「此言未必無理,可是,不見得家裡頭有人專心家務,就保證不鬧婚變!」
盛頌恩是聰明人,范兆榮的幾句話,已經透露太多。
她心上抽動一下,一種莫可明言的痛楚,油然而生。
要來的禍劫,誰也躲不了!
盛頌恩知道是時候了。
證券界的人接觸面極廣,她已不只一次聽到有同行有意無意地給她說:「盛小姐,別染上女強人流行病啊!你若贏得了全世界,卻失去丈夫,又有何用?」
誰說不是呢!從前頌恩專心一致的做歸家娘,婚姻一樣危在旦夕。
女人若贏得了婚姻,而失去其他,自然無所謂。若然婚姻是早晚要出亂子的話,倒不如及早謀定後路,名落孫山之餘,把個安慰獎搶到手也算一場造化了。
第37節
「頌恩,你好固執,我後悔把你收容下來。」
「舅舅,這不算引狼入室,我是真能幫得你手的!」
范兆榮並不否認這點。半年下來,盛頌恩的業績驕人!香港這地頭上任何一個行業,多不會辜負背城一戰的勤奮人!
「可是……」
「舅舅,我若出了什麼事,不怪你,好了吧?」頌恩不忍心他老人家如此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於是實話實說,發誓不把責任往范兆榮肩上放。
范兆榮還有什麼話好說了。
湯明軒是在星期日晚回港來的,盛頌恩沒有外出,坐在家裡頭看財經雜誌。
「在機上吃了東西嗎?」
湯明軒點點頭:「一直在家?為什麼不到外頭走走,難得有假期?」
「剛跟舅舅去喝了杯咖啡!」
盛頌恩淡淡然地一說,湯明軒情不自禁地紅了臉。
兩夫妻並沒有來得及刻意迴避,四目交投,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