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束手無策、坐以待斃的絕境之中,忽而呈現一絲曙光。
這日,伍玉荷家來了位遠方的不速之客,他叩門時,剛好貝欣未返,是伍玉荷招呼他的。
他告訴伍玉荷,他叫葉啟成,原籍廣東順德,很年輕時就已經到加拿大幹活去,落腳在東岸的溫哥華有二十多年了。
葉啟成是在溫哥華的唐人街開餐館的,二十多年未曾回過故鄉。這次回鄉來辦點事,碰巧前些時到加拿大開醫務研討會的崔昌平醫生,跟他談起來,崔醫生就把伍玉荷的地址給了葉啟成,並托他把一封短柬帶回來給貝欣。
順德縣距離小欖只是一兩個小時的車程,近得很。伍玉荷原籍雖不是廣東,但在這兒土生土長,跟葉啟成也算半個鄉里,聊起天來,倒算有足夠的話題。
那葉啟成大概已經有近五十歲的年紀了,很顯見不是個念過什麼書的人,說話沒有說上兩句,就得添上幾個廣東地道的粗言俗語。久不久就覺鼻子癢似的,老把鼻子向上吸索,或甚至不客氣地拿手指往鼻孔挖去,挖出了的髒物,隨意彈落在桌上地上,半點難為情也沒有。
說到底,伍玉荷是個出身世家的人,雖然這麼些年景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她還是有能力分辨出人的出身來。
當然,年紀輕輕就飄洋過海到外頭闖世界的人,多是沒有受過什麼教育的勞苦人家,因而欠了一些大戶人家與讀書人的風采,是很順理成章的事了。
反正過門也算客,伍玉荷並沒有對葉啟成有多大嫌棄,倒還看在崔昌平的情分,留他在家裡吃了一些粗茶糕點,等候著貝欣從魚塘工作回家來,彼此碰個面。
當貝欣一蹦一跳地回到家裡來,跟這客人迎頭碰面時,葉啟成大大地吃驚了。
他做夢也未曾想過,在現今大陸這個亂糟糟的社會環境內,會得有如此標緻醒目、令人一望而立即精神奕奕的女孩子。
葉啟成看貝欣看得呆住了,連打招呼都忘掉,只由伍玉荷一五一十的把這位遠客的身份和到訪原因敘述了一遍。
貝欣可是極之開心,她興高采烈地先拆閱了崔醫生的來信。
信很簡短,寫道:貝欣姑娘:你好!別後已多時,老是縈念著伍玉荷女士的病況以及你那堅強不屈的意志,執著不移的孝心,只能盼望奇跡早日出現。
你如果真有經濟能力把伍玉荷安排出國的話,我必竭盡所能為她在侯斯頓醫療中心內預留一個位置,並確保找到我那些專門醫治骨癌的同事,與我一同為她會診。
隨函奉上美金一百元,以便你有急事與我聯絡時,能以之作為長途電話或電報費用。
等候你的消息,請代問候子洋,知道他有可能調往東北工作,盼望他會與我保持音訊。祝活得更美好!
崔昌平貝欣抱著崔昌平的那封信,感悟到人世間一份友情的援助和溫暖,令她不期然地把笑容堆擁到臉上來。
一個開心的女孩子,一張明媚的青春臉龐,一條有活力的不住在躍動的生命,是很能令人目為之眩、心為之動的。
葉啟成目不轉睛地望著貝欣,根本連把視線轉移一點點都捨不得。
貝欣對他說:「葉先生,謝謝你為我帶來信札,請用過茶點才走吧,我們家簡陋,沒有什麼可以招呼你。」
「別客氣,別客氣,我是會吃過糕點才走的,這白糖糕吧,蠻好吃的呢,是你做的?」
「這點粗手藝,在家裡頭招待客人也嫌簡陋呢,真算不得一回事了。」
「你可別小瞧自己,我們溫哥華的唐人街,只要是家鄉的東西,就能賣個好價錢。我看你若能做這種白糖糕在那兒發售的話,賺的錢可不少了。」
「能賺多少錢?」
「相當多錢呀,我們加拿大幣十倍於人民幣的價值呀!賺一元就等於賺十元了。」
「那真好。」貝欣想著能賺到一筆大錢就能替外祖母治病了,不自覺地流露出熱熾的神色來。
第二部分
第5節 一線生機
「貝姑娘,你想賺錢,也想到外頭世界去,是不是?」
「是呀!就因為欠錢,你看我婆婆病懨懨的,都無法康復起來。」貝欣望著已躺回炕上休息去的外祖母,甚是感慨:「崔醫生回鄉探親時曾替我婆婆診斷過,她患的骨病只有到美國去才能有機會治癒,那要很大筆的錢。」
貝欣忽然笑了,道:「我要的錢怕賣一輩子的白糖糕也賺不回來。那只不過是開自己的玩笑罷了。」
葉啟成的喉嚨忽然像有點乾涸,老發不出聲音來似的,他很辛苦地咳嗽了幾下,清一清嗓門,才說出幾句話來:「貝姑娘,要找筆保送你外祖母到美國就診的醫療費,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
貝欣聽得睜圓了眼睛,眼珠子似要因興奮的刺激而掉下一般。
她緊張得不能言語,等待著葉啟成給她提供答案。
「這樣吧!讓我好好地思考一晚,明天我們商量著怎麼辦。」
就這樣說停當了,葉啟成才離開伍玉荷家,返回旅館去。
這一夜,貝欣因突然而至的一線生機而睡不安穩,她是有點患得患失的,太希望這位遠來的客人能為她想到扶危解困的辦法。
就是見過貝欣一面的葉啟成,也徹夜不成眠,老惦記著貝欣這嬌媚可愛的女孩,一閉上眼睛就似看到貝欣那明眸皓齒、眼似流星、眉如彎月的笑臉。
美麗的女人固然吸引,最令人嚮往的還是貝欣溢於言表的爽朗和明快。
葉啟成最痛恨女人有事沒事就飽哭一頓,活脫脫不哭不鬧的就不是女人似的。
葉啟成的前妻劉秀美就是一天到晚苦瓜乾似的,哪怕是在地上踢倒了金磚,也不懂笑的人,討厭死了。
如果不是車禍橫死掉,對牢她一輩子,也真是夠受的了。
這次葉啟成專程回鄉來,有他的個人目的。
他回鄉來是迫不得已,以他本身的條件和環境,只能在人地生疏的中國才能找到一個肯嫁給他做填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