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也疲倦得帶點失望說:「她根本不肯嘗試。我們簡直拿她沒辦法了。」
「不會,我來調理她,你來幫我。」
貝欣徑直走到葉帆的床邊,也不勸解也不解釋,甚至不言不語,跟蘇珊交換了一個眼色,就奮力把葉帆攙扶起來,默契地將葉帆雙腿放到地面上去。
貝欣叫喊道:「葉帆,告訴你自己你可以站起來,你已得到藥物的輔助,脊骨能承擔起你的體重,就這樣,你就站起來了。」
葉帆定睛瞪著貝欣,當她的腿站到地上去,手觸著那個鋼造的扶手時,雙眼向上一翻,無聲無息地暈倒下來。
張羅了半天,葉帆慢慢轉醒。
她稍稍有了知覺,就聽到她說:「別迫我站起來,求你們,別迫我。」
貝欣難過得什麼似的,緊緊地把葉帆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說:「別怕,我們不再迫你了。放心地睡吧,睡醒了,我們明天再想辦法。」
明天到來了,可是在此事的進展上半點辦法都沒有。
貝欣去找威爾遜醫生,問:「我們還有什麼可以做的?」
威爾遜醫生歎氣說:「暫時沒有了,我們經常看到很多病人就總是過不了自己的一關。」
第三部分
第2節 狗講出身
貝欣答:「不單是病人,一般人活不下去或者活得不暢快,就是因為自己過不了自己一關。譬如我,我是個幸運的人,我不讓自身成為一個障礙。」
「你不是幸運,而是勇敢。」威爾遜緊緊地握著貝欣的手:「請相信,世界上生活得成功的人,不能只憑幸運,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多謝你,威爾遜醫生。」
貝欣把帶來的一條香煙雙手奉呈給威爾遜。
「這是什麼?」
「你的禮物,我們店上最近開設了一個小小煙檔,給你選了一條『三個五』香煙。無論如何感謝你的關心和幫助,我仍然希望有一天,你的努力不會白費。」
威爾遜醫生看看那條香煙,道:「吸食香煙,對健康沒有好處。」
「你不吸煙嗎?」
威爾遜醫生微笑說:「我老勸我的病人及朋友別吸香煙,最低限度別吸太多。可是,香煙仍是我日中的良伴。」
貝欣笑了起來:「這樣,你的勸告令人信服嗎?」
「也許不,但勸導世人走向健康路途,提點他們任何一個有礙健康的可能性,是我的責任,在履行完了我的責任之後,我也會放縱自己一下。貝小姐,請不要對自己苛求過甚。」
貝欣道:「多謝你的勸勉,我會得記住。香煙跟我結上不解之緣,我祖父和外祖父在中國大陸是經營香煙生意的,我那去世不久的婆婆就曾說過,當她燃點了一根香煙,凝視著一縷縷的白煙輕輕裊裊地往空中飄散時,她就會想起很多很多可愛的童年往事。」
「那些往事必是一個美麗而感人的故事了,你有因著香煙而憶及你童年的往事嗎?」
貝欣的腦海忽而掠過一個俊朗清秀的影像,並不模糊,依然清晰。
然後,她立即抬起頭,微笑地答:「我不吸煙,因為我始終不能放縱自己。」
威爾遜醫生點點頭,說:「還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做的,我都願意效勞。這條『三個五』,我受落了。」威爾遜看看香煙,忽然問:「貝小姐,你喜歡小動物嗎?」
貝欣神情興奮地答:「喜歡呀!從前在鄉間,我們家都養小貓小狗小雞,每天照顧它們不遺餘力的,看著這些小動物一天一天地長大,心情會異常開朗。可是呀,現今都沒有這份閒情了,有空,我寧可先照顧了自己的英語。」
「說實在的,」威爾遜醫生說:「你的英語進步得令人駭異。」
「謝謝你的鼓勵。」
威爾遜醫生說:「我家的沙皮狗沙拉身出名門,它的父親在英國倫敦的狗展蟬聯兩屆冠軍,母親在法國名種狗大賽中得了全場總冠軍,沙拉是我的一位病人送給我的聖誕禮物,我為它尋對象尋好久了,才把沙拉下嫁給三藩市的另一個名種沙皮狗家族後裔,現今誕下了的幾隻小狗,我送你一隻,好不好?」
貝欣忽然微低著頭,有點沮喪地說:「我沒有資格養這種狗呢。」
是不能不感慨的。
世間上竟然連狗都要講出身、講名望,抬高這些狗的社會地位與身份的人,為什麼不就把精力心思放在改善人的命運與改進人的生活上頭呢?
外國人真有不少令人費解的思想與行動。
威爾遜看到貝欣的反應,便多少明白她的心思,說:「小動物其實跟小孩子一樣,最需要的是對它們的關懷和愛心,狗質是很次要的。我之所以飼養動物,最大的目的也是培養我家裡的孩子,讓他們從照顧小動物的行為之中,領悟到責任感。小狗交到孩子們的手上去,他們就要負責小狗的安危、教育、健康成長,是一個很好的訓練歷程。」
貝欣聽了這番話,靈光一閃,抬起頭以殷切的眼光望著威爾遜醫生,說:「很好,威爾遜醫生,就請你把小狗送給我吧,我把它轉送給葉帆,她需要一個玩伴,也需要從照顧這個玩伴中建立起她的信心來。」
威爾遜醫生喜氣洋洋地說:「太好了。只要葉帆有能力照顧彼得,以後也會有能力照顧自己。」
「彼得?」貝欣奇怪地問。
「對呀,彼得,那是小狗的名字。」
當小彼得放到葉帆的懷抱去時,她的驚喜像個接到初生嬰兒的母親,她昂起頭,紅著臉,問:「這小狗真是給我的嗎?」
貝欣點點頭,坐到葉帆床上去,說:「是的,從今天起,你我要把它帶大,你能答應嗎?」
「我可以把它帶大?」葉帆狐疑地問。
「為什麼不可以?」貝欣的語調極其輕鬆。
「我……」
貝欣不讓葉帆說下去,只道:「放心,添伯和我都會從旁幫助你。」
才這麼說,那小小的沙皮狗就不住地舔著葉帆的手,一張皺皮臉醜得反而現了個可憐又可愛的模樣,叫葉帆禁不住把它整個抱起來,放到自己的面前去,對著小狗說:「好,你叫彼得是不是?彼得,我答應,從今日開始,我就照顧你,你可得要聽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