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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榮必聰這句話是假的,他其實在笑夏童,活脫脫像小孩般,對玩樂,志在必得。

  榮坤、榮宇、榮宙三個小時候都是那副樣子,拉著父親陪他們下棋,榮必聰不愛下棋,他們便建議玩大富翁,榮必聰認為這玩意兒沒有趣了,他們又變個法子玩些別的,總之一定要霸住了父親的精神心機時間為止。

  不只三個孩子如此,他們的母親在孩子末出生之前都有一樣的表現。

  榮必聰一念至此,立即一怔。

  他望住了夏童,一個模糊而漸變清晰的影像呈現眼前。

  夏童像一個人,這個人是誰?

  「來,我們是不是要跳舞了?」夏童一邊問,一邊已經站了起來。

  「對的。」榮必聰的思路被打斷了,只好站起來。走入舞池,音樂是興奮的。也不待榮必聰反應,夏童就管自投入每一個音符之內,擺動著她的腰肢,揮舞著雙手,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跳躍,都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美妙絕倫的身體語言,看在榮必聰眼內,似見霓裳羽衣曲。

  他看呆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情開朗的關係,榮必聰也活潑起來,他很少很少跳舞跳得如此起勁。

  五顏六色的燈光映射到榮必聰臉上,特別的青春,不像個財閥,像個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打工仔,忘卻了責任與職務,帶著個女同事翻天覆地地玩樂起來。

  當音樂由快節奏轉變為另一支慢狐步曲之後,榮必聰把夏童輕輕擁在懷內,稍稍歇息著。

  榮必聰在夏童的耳畔說:「你的舞跳得好棒。」

  夏童望一望他,然後閉上眼睛,說:「別說話,我們好好地享受音樂,享受舞蹈。」

  第二卷

  第10節 捨不得不看她

  夏童那副完全投入的模樣,令人迷醉。

  榮必聰瞪著眼,捨不得不看她。

  一整晚,他們玩到差不多凌晨一時。

  然後夏童回到座位上,伸一伸懶腰,說:「晚了,我們回去睡吧!」

  榮必聰看看手錶,的確是睡覺時候。

  他結了賬,夏童跟他道了晚安。

  可是,睡在床上的他,竟然仍一直睜著眼睛,睡不著。

  他似乎仍看到夏童的臉。

  那副專注的表情,是親切而熟諳的。

  為什麼?

  榮必聰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吧!他才是第一次跟夏童這樣接觸。

  榮必聰點燃了一支香煙,吸了一口,然後把香煙輕輕地在手臂上燙,整個人就因微痛而顫動一下。

  這證明了不是夢境,是真實。

  夏童那個表情之所以親切,一定是來自記憶,而不是夢幻。

  記憶?

  那就是代表往事。

  往事當然是既遙遠又清晰。

  他首先從前些日子推想,出現在腦海內的不再是夏童,而是山明水秀環境之內的一個少女。

  那是郭慧文。

  當年,從重病之中慢慢康復過來,腦子再活動起來時,他首先就看到一張年輕美麗的臉。郭慧文非常專注地替他煎藥,捧到他面前,說:「榮先生,你要吃藥。」

  然後扶起他,讓他坐在床上,把一碗藥遞給他。

  「很苦呀!可是,不怕,喝下了,很快就康復,信我。」

  榮必聰也就乖乖聽話地把藥喝下了。

  當他喝光了那碗藥,抬起頭來,看到了郭慧文那副完全投入在照顧他的神情之時,他心上有一份難以言喻的舒暢安全感覺。

  有一個意念非常強烈地在榮必聰腦海內閃動,發出了火花,他感覺到眼前人不會出賣自己。

  這對榮必聰太重要了。

  他是剛剛被莊經世出賣,受著重重苦難之後,第一次對接觸自己的人生了信心的。

  對方的眼神與表情令榮必聰看到了人生有新的希望,他相信有人會不計較回報地去服侍他照顧他關心他愛護他。

  這個信念與感覺實實在在太好,太深刻了。

  榮必聰沉醉在回憶之中,腦海裡交替地浮現著一些不同背景的畫面與臉龐。

  那麼,肯定除郭慧文之外,還有另一張可愛可親可信的俏臉,是莊鈺茹無疑。

  也是當年,在美國紐約的貧民區房子內的飯台旁,莊鈺茹將一把長髮束在腦後,幾綹散發松垂在耳鬢,被汗水緊貼於臉上,一副辛勞模樣。她在哄著未滿週歲的長女榮宇吃飯。

  喂孩子一餐飯所需要的精力,教莊鈺茹累透了,她要以雙手撐著檯面才能站直腰,也許是因為她大了肚子,身體的負荷不輕吧!

  莊鈺茹忙碌在打點著孩子與丈夫的那頓其實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晚餐,那份忙碌卻令人以為她在幹著一件非常嚴謹的大事。

  榮必聰是感動的,他才在莊鈺萍的忘情絕義中慢慢甦醒復原過來,就承接到莊鈺茹那專心一致的純情摯愛,無法不額外地感動。

  同樣,兩個女人都在他接受了一次沉重的打擊之後出現,以一種絕對專注的態度,全心全意地向他做出整體奉獻,令他拾回了做人的信念。

  於是她們那絕無異志、誓不回頭的決絕與投入表情,就如—個烙印,長存於心。

  郭慧文與莊鈺茹最令他難忘的表情與眼神凝聚成一個臉龐,不自覺地經常出現在榮必聰腦海之內,令他戀戀不捨。

  經過了這一陣的回憶,榮必聰驀地知道夏童是誰。

  她是郭慧文與莊鈺茹的一個混合影像。換言之,他在夏童身上既看到郭慧文,也看到莊鈺茹,然後在她兩人之外,還有另—個屬於今天的新鮮影像,仍非常有效地令他覺得安全暢快,兼可信賴。

  這感覺來自今日榮必聰的下屬身上,其實更不簡單。

  因為商場如戰場,勞資關係是應該互相利用、配合和計較的。榮必聰從來都不介意跟他做事的人要回他應得的報酬,甚至貪婪地企圖多得一點。他習慣看到對方謀算自己的嘴臉。

  從沒有一個像夏童這般純真得不可想像的人,為他榮必聰做過事。

  他駭異,更多的是迷惘。

  終於找到了夏童的魅力所在,卻仍未能解釋為什麼這女子會發揮這重對榮必聰來說,屬於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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