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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頁

 

  榮必聰感慨地說:「很多時,忌憚越多,故障越大,人們往往是知道你有顧慮,才會苦苦相逼。當然,我是有感而發,是愚見拙行,並不理智。」

  「榮兄,你大智若愚。」

  「過譽了。」

  「有句話想老實地問問你。」

  「什麼話,我們是沒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是吧!」

  「對,此際九七將至,有沒有想過如何進一步地為國為港為民服務?」

  這句表面很普通的話,可輕可重,可大可小,不能答得不謹慎。

  榮必聰閃電式地把此話過濾之後,很誠懇而慎重地答:「這個興趣源於責任,隨時都在身上,只是總要做得來才成。」

  「榮兄的才具,我們一向非常瞭解及器重。」

  這「我們」兩個字,榮必聰聽得很清楚。眾數代表一個群體,或起碼超過一個人,等於說,這句話是由游通元代表一撮人講的。

  這一撮人是誰?

  游通元不會講的話,榮必聰也不需問。

  這種高層的政治遊戲,就是這樣玩的。

  每個人都曉得把弄玄機。

  玄機之所以非有不可,在於有很多時未到時候,不能揭蓋,可是又不可不作部署,於是只能作某種程度上的暗示和透露。

  且政治最難纏,瞬息萬變,話講死了,沒有轉圜餘地,很不得了。

  於是非隱晦不可,又不得不稍露端倪,這就是玄機不能不出現的原因了。

  玄機難測,於是聽者受者要去摸索,從而令傳送玄機者受益,或達到他的目的,而不需要一定兌現承諾。

  然而,捉錯玄機的例子可多了。

  就說中國民初軍閥割據時代吧,南方的陳濟棠擁有重兵,意欲北上,搶奪更大政權。

  野心勃勃之餘也不無顧忌,萬一失敗,就得肝腦塗地。那當然不如偏安一隅,做土皇帝,享小江山來得好。

  心上十五十六,拿不定主意的人,很自然的會喜歡求神問卜,以壯膽識,陳濟棠當然也不例外。

  他就請高道行者指點迷津,對方送他四字真言:機不可失陳濟棠大喜,機不可失那就很明顯地要快快把握時機,否則失之交臂。

  於是以為可以大舉北上,旗開得勝。

  結果呢,陳濟棠的手下有將領密謀叛變,把他的空軍實力抽走,一輛輛飛機投向敵陣,終於使他一敗塗地。

  原來,「機不可失」的含義在此。

  玄機之所以為玄機,簡單一句話,伸縮靈活性大到如一尾滑手的魚,捉住了也會逃脫。

  榮必聰對那些會講玄機的頂尖高級人士,總是小心翼翼的。

  榮必聰答游通元:「朋友們總是瞧得起我,一直給我鼓勵,才有今日的一番成績。」

  游通元立即接嘴,說:「明天應該會更好,你已攀上事業巔峰,可是,山外有山,榮兄對商業以外的領域可有心垂顧?」

  榮必聰知道是接觸到談話的核心問題了,他忽然地決定以一個直率的態度去回話,有時應付嚴肅問題,不能迴避太多,免生誤解,於是他說:「我還是性近商業,沒有想到其他。」

  「那可惜呀!」

  「也不見得。九七前踴躍為港為國的人多,很坦白說,有這個心就好,碰到什麼機緣去盡力是可以的。對未來大位虎視眈眈,刻意求功,那可不一定是好事。」

  「榮兄的話畫龍點睛,很見雅量大器,國家需要這樣的人才。」

  「我從來都盡力跟祖國走的路線配合,在商務上如何相輔相成,都願意,都積極。」

  榮必聰的意思很明顯了,要他加入政治圈內,為九七年英國人退出香港後掌權而作部署,他不打算干。

  環繞在榮必聰身邊有太多龍爭虎鬥的個案,都在為九七之後的政治前景部署,實行各走各的門路。報刊暗示的以及當今政壇的所謂內幕消息,示意著將來可能躍登龍門的那幾個熱門人物,傳說背後都有北京形形色色的後台,看誰走對了路子,叩准了門,就能穩操勝券。

  他榮必聰從來沒有在這方面稍思染指。

  今日,無論游通元是代表個人,向榮必聰發表意見,抑或背後有一撮人指使,榮必聰的答案都是如此決斷和清楚的。

  他對政治不會直接參與。

  除了性近與否的問題之外,最重要是他有一個強烈的信念。

  榮必聰對所有人生極嚴肅的事,都認為是自動自覺的本分,不應該耍手段,用心機去巧取豪奪。

  他心目中認為生命中最莊嚴聖潔的事,就是對民族、對國家、對骨肉和對摯愛女人的感情,以及通過這些感情帶動的相應行動。

  榮必聰有生以來從未耍過手段去獲得一段愛情,愛情對他是在無條件之下產生的互相敬重。同樣,愛民族愛國家愛家鄉,從而出心出力作貢獻,也不應以回報作為大前題,只可以將回報視如連鎖的一個可能副作用。

  他從來都不曾在嚴肅問題上讓過步。

  為了這重堅定不移的信仰,他寧可遠離那些政治遊戲,避免跟志在權位的人發生對己無益,對祖國對香港有害的矛盾與衝突。他完全願意在商業,亦即是經濟效益上作出他無言而踏實的貢獻。

  「榮兄這番話很有意義,你隨時有什麼特別意見,請讓我知道,或可稍盡綿力,作出一些令你滿意的回應。」

  榮必聰點頭,忙說:「多謝,多謝。」

  實則上,榮必聰只打算在游通元身上得到一些有利於商業的資料,所謂取諸社會用諸社會,他利用了有價訊息在商場上勝出了,到頭來,還是對國家的貢獻良多。

  但,要他接受游通元的暗示,把重點由商場轉移至政壇,這可不是他的立心與立場。

  無論如何,他跟游通元談得還是相當愉快的。

  只在游通元臨走時提起的一件事,令他稍微不安。

  游通元說:「聽說你在中國西北部大展鴻圖,有一個整體的商務大型計劃。」

  「對,我不打算堵在廣東與上海湊熱鬧,覺得可以挑一些還未發展得很充足的省份來看自己的機會與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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