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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我慌張地查看親友的記事簿,找出了丁松年秘書家裡的電話,搖去問:「丁先生有沒有留下在馬尼拉的酒店電話。」

  對方支吾著:「沒有。丁太太,反正丁先生明天就上班了。」

  我說:「那麼,給我逐間馬尼拉的大酒店查,看他住在哪兒,然後打電話到我家來,把結果告訴我。」

  電話內沉默了一陣子。我微微提高聲浪,喝道:「怎麼了?你聽清楚我的囑咐嗎?」

  「丁太太,對不起,我現在沒有這個空,今天是假日。」

  「什麼?」我忍不住脾氣,勃然大怒。

  「你再給我說清楚剛才的那句話?」我就看這麼一個小小秘書,敢不敢再明日張膽的頂撞我。

  我賭她不敢。我說到底是她老闆娘,一樣權操生死。

  可惜,這一鋪,我賭輸了。

  對方說:「丁太太,我重複今天是假日,我並不習慣在與家裡人暢聚之時,還要分神處理公事。」

  「你妄視公事的重要性,以及你服從上司的專業操守。」

  「對不起,丁太太,我的上司是丁松年先生。」

  然後對方收了線。

  他媽的,我這一鋪非但輸,而且輸得極慘,簡直面目無光。

  明天一早醒來,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囑人事部把她革職查辦。

  雖說,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就讓她再顛來撲去地在茫茫人海中再另找浮泡,也好洩我心頭之憤。

  廣東俗語說得對極了:「貧不與富敵,富不與官爭。」我看那些硬要為一口什麼骨氣,而偏要跟有錢人或官家斗的,簡直是白癡。

  丁松年究竟跑到那兒去了?我仍沒有打算放棄,於是自行搖電話到電話公司去,要對方給我查馬尼拉各大酒店的電話。

  一口氣我給接線生說了十個酒店名稱,對方懶閒閒地答:「小姐,我們只可以一次過給你查兩個電話號碼。」

  我咆哮:「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這是我們公司的規矩。」

  「對,對,對,你們獨家生意,門口又高狗又大,市民無奈你何。我告訴你,我識得你們公司的主席,將來有機會,我必會提出這個荒謬絕倫的服務態度必須改善!」

  對方慢條斯理地答:「將來吧,將來歡迎市民的任何建議。現在呢,請問還要不要查兩間馬尼拉酒店的電話。」

  我氣得幾乎爆炸,尖叫地嚷:「我必會投訴你這種傲慢無理的態度!」

  之後,把電話摔掉了。

  我叉著手,干坐在客廳上生悶氣。

  完全不習慣如此被人搶白,可是,無奈其何。原來世界上的有錢人也真有受氣的時候。

  把心一橫,真要對這種打一世牛工的小男人小女人說一句活該!

  心浮氣躁,很想要杯什麼凍飲,好淋熄心頭盛火。我大聲叫喊女傭。

  無人反應。

  自管自的擾攘了一陣子,更覺孤獨,沒人理會我生死似。且因喉嚨覺著點痛,更加納悶,乾脆站起來,一古腦兒衝進傭人的工作間去,看他們搞什麼鬼?

  先走進廚房,完全沒有人。

  再推門走進傭僕的起立間,發覺三個女傭,坐著站著,有講有笑,根本閒得慌。

  我忍不住罵道:「你們七老八十了?根本聽不見抑或聽而不聞?難怪把我的喉嚨喊破了,也不管用,原來圍在一起談天說地。要不要多找個伴,湊足一台牌來消煩去悶了?幾千元一個月的薪金,比寫字樓文員還要高,可一點責任心也沒有?」

  在丁家任事最久的阿珍,開口答話:「太太,為什麼不按叫人鈴呢,你不是不知道工人房距離客廳甚遠,且隔著兩度門,我們如何聽得見?」

  我被她這麼一點,分明知道剛才是自己性急,胡亂高聲叫喊而忘了按鈴,可是,凶巴巴的訓下人一頓,才發覺自己戇居,很有點下不了台,於是惱羞成怒,繼續苛責。

  「為什麼事必要躲到小偏廳去呢,不可以留在廚房內聽我們有需要時呼喚嗎?」

  阿珍一臉的不快,也繼續頂撞我,說:「功夫做完了,回到自己的起立間坐坐,聊兩句也是人之常情,怎可能無情白事的站在廚房內等呼喚,我們的職責又不是看更!」

  所以說,為什麼現今人人都用菲藉女傭,不但貨靚價平,單是服從性就無懈可擊。

  看,這阿珍,是恃老賣老也好,是搵錢買花戴也罷,總之,簡單一句話,半句齷齟氣也不打算受。認真今時不同往日。

  我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全世界的人聯手來對付我,我也未必怕,真是。

  於是我厲聲喝道:「你搞清楚自己身份,不要提高聲音跟我講話。要不喜歡,立即走,無人留你。」

  阿珍一怔,居然跟我說了以下的那番說話:「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日是你主我僕,我當然得聽命於你,但,我也有權選擇結束這種關係的吧?」

  說罷,根本沒等我有反應,轉身就走回工人房去。

  其餘的兩個傭人,也藉故的走開了,隨手抓起一些什麼功夫來做,旨在置身事外。

  我獨自愣在那裡,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真沒想到,身為一家之主,都有下不了台的際遇,成什麼世界了?

  第18節

  我老早應該記得,現今的女傭吃香過大學生,動輒就辭工不幹,搓兩三個月麻將再重出江湖,一樣其門如市。

  這阿珍根本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只不過在我們丁家一大段日子了,說不上是看著丁松年長大的,但也是自從松年上中學,她就開始在丁家任事。勝在曉得煮兩味,煲一些好湯給松年滋補,如此而已。

  尤其近年,她根本在家務上不需要動什麼手,其餘三個傭人,一個管雜物,一個管洗熨,加上有菲傭輔助,丁富山又有個一天到晚陪著他的家庭教師李芷君。

  說是由阿珍打理兩餐,其實,我們夫婦倆十晚都沒有八晚在家裡頭吃飯。若是在家宴客的話,就更不勞她阿珍姐的大駕了,都是由特約上門來服務的筵席專家弄一席得體酒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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