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又禁耐不住,重新嚎啕大哭,整個人哭得連手腳都生痙攣,無法支持得住,倒到地上去,稍稍扶住了馬桶,才沒有癱瘓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
我竭力的想,事情不可能糟到不能挽救的地步。
丁松年只不過看著我在容貌身段上有一點的自暴自棄,故而,他提出了警告,以行動提出了警告。
一旦讓我驚醒過來,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我知道男人,他們只是慕少艾、愛美、留戀養眼的一切事物,當然的包括女人在內。
我想停當了,先止住了哭聲,緩緩地爬起身來,摸索著回到房去,躺在床上,想一想。
太累了,跟丁松年打了一場仗,也跟自己打了一場仗,真是太倦、太需要休息了。
體力不支之下,我竟睡至日上三竿。
驀地驚醒過來,我立即坐起身,向四圍張望。
昨晚是睡得太匆忙,連窗幕都沒有掛下,睡房內已是一室陽光。
床畔的那全屬於丈夫的位置,一點也不零亂,枕被都齊齊整整,這只證明丁松年竟夕沒有回來。
所有昨日發生的事故,都在這一陣子回籠了。
第22節
天,丈夫已經離我而去,走個沒影兒。
我嚇得口唇不住打顫,立即跳下床,衝下客廳。
沒有人,全屋靜悄悄。
我高聲喊叫:「是不是都走光了?回應我,回應我!」
阿珍慢條斯理走出客廳來亮相,給我說:「太太,你早!」
「還早呢?現今幾點了?」
「差不多十一點。」
「為什麼不叫我起床?」
「你昨晚沒有囑咐。」
我為之氣結。
「先生是昨晚沒有回來,還是今晨絕早出去?」
「我不清楚。」
「去給我倒杯咖啡吧!」我囑咐她。
阿珍望住我,沒有即時作出反應。
我再說:「你沒聽清楚我的囑咐?」
「不是。但,太太,我正要跟你說,我已執拾好行李,這下我要離開丁家了,只等你醒過來,查翻行李。」
「阿珍。」我跳過來:「你就是為了昨日幾句齟之故?」
我恐懼,不要身邊的人都突然離開我,這使我感到孤立、苦愁,更不知所措。
想不到阿珍竟看著我微微笑,說:「太太,我阿珍不是個有學識的人,但聽人說過一句話,叫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老早已萌去志。」
是語帶相關?還是什麼意思?
我慌亂地說:「你要辭工,也得跟丁先生有個交代。」
「早在昨天,我向丁先生講個明白了。」
「他最喜歡吃你弄的家庭小菜。」我下意識地試圖遊說。
阿珍笑笑,答:「丁先生根本沒有太多時間在這房子裡吃飯吧!」
就算這是一句非常平常的說話,在今天聽進耳朵內,都覺得刺耳。
我臉色驟變,下意識地覺得阿珍根本在諷刺我,於是有點惱羞成怒,說:「好、好、好,要走便走。有錢哪兒請不到女傭?」
阿珍慢條斯理,將嘴角略略扯高,使那個笑容顯得如此不屑,更令我難以下台。
阿珍問:「太太,要不要檢查我的行李,我這就要走了。」
「走,走,不用看了,家裡如有失竊,警察自然會替我抓人。」
這是個法治社會,我們是受法律保障的。
我一紙婚書在手,自有我的權威,不是丈夫偶然的花心歪行,就能動搖我的正統地位。
電話鈴聲猛地響起來,我接聽,渴望是丁松年,結果呢,只是仇佩芬。
「你還呆在家裡,究竟攪什麼鬼?害我們三缺一,一直伸長了脖子等。」
天!我完全忘掉了有麻將局這回事。
「阿珍要辭職,直鬧了半天,我的心情不好!」我這樣說。
「什麼?女傭辭工有什麼大不了,通城都已是菲籍女傭世界,怕什麼?犯得著影響心情。照這麼推算,若你的股票投資受損,或者發現丈夫走私,是不是立即上吊?」
真是崩口人忌崩口碗,沒有想到,丁松年才出事一天半天,就弄得草木皆兵,好像周圍人所說的話,全部都衝著我來似。
我一直鼓著腮,一時間語塞。
「喂,喂,曼,你仍在嗎?」
「在的。」
「還不快快趕來?」
「我不來了,心裡實在亂糟糟,提不起勁穿衣外出。」
「神經病。」
「佩芬,倒是你趕來看看我好不好?」
「天,真是世界奇聞,你別孩子氣了,要真不想出來,我還要急急另搖電話找腳色。明天我們再聯絡吧!」
這就掛斷線了。
整間房子又靜悄悄的只剩自己一人。
我從客廳,走進飯廳,再走上睡房,轉了兩個圈,決定再躺到床上去。
蜷伏著,當然的不能入睡,干睜著眼,在床上翻左復右,轉了幾個身,實在再呆不下去了。
伸手抓著床頭的時鐘一看,一番折騰之後,才不過消磨了十分鐘。天,怎麼好算了?
實在想不通我現在應該做點什麼事,可以稍平自己心頭的浮躁、憤怒、不安、恨怨。
丈夫宣佈另有情人。
丈夫要求離婚。
丈夫不見影蹤。
三宗大事,好像在一分鐘之內齊齊發生,教我應接不暇,手足無措。
第23節
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下一步、下一分鐘、下一日,對我,完全茫然。
我急得一手撥開了錦被,霍地站起來,決定要採取一些行動。
動感最低限度使我覺得自己仍然生存,這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行動正在進行,給我一個熱切的希望,就是事可轉圜,挽救有望。
不能像鑽進死胡同內,像掉進一潭死水去,完全沒有辦法,徒呼奈何!
不,我不要這種山窮水盡的感覺。
可是,找些什麼來做?想些什麼辦法?
我瞥見了電話,立即火速抓起來,搖給丁松年。
必須直接地跟他繼續進行交涉。
還是他的那個秘書接聽,連他的直線電話都如此安排,是不是為了迴避我?
我的語氣非常難聽:「為什麼由你接電話?」
對方稍稍沉默,隨即回應:「是丁先生的囑咐。」
「丁先生囑咐你跳樓,你幹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