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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頁

 

  又讓丁富山有父有母的責任與對丁松年無法忘懷的情愛,加起來是否匹敵那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屈辱?

  丁柏年為愛我而準備挑戰世俗,迎接人言,就這樣叫他失望?不對他多年來的情義報答嗎?

  上天真是太太太會開人的玩笑了。

  當一個女人需要一個男人才可以活下去時讓她孤苦伶仃,當一個女人再不需要男人而能活下去甚至活得不再寒酸絕對瀟灑時,反而讓她有多過一個的選擇。

  總是為難、總是缺憾、總是悲哀、總是無法解決。

  解決不來的問題,只好忘掉它算了。

  一直工作至凌晨,拖著了不能再疲累的身軀走出辦公室去,就在大廈門口處,迎面被一大束的玫瑰花擋著了。

  我嚇那麼一大跳。

  花後終於露出了一張懇憨的笑臉來。

  是丁柏年。

  「如果你要捱通宵的話,花殘花謝花落,可救不了。」

  然後,他讓我抱了那一大束玫瑰與星花,輕輕搭著我的肩膊說:「讓我送你回家去,好好的休息,再迎接明天。」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無盡的明天,只不過代表永無休止的奮鬥,那意味著幾許孤寂與艱辛?

  明天是希望?對於一個身心健康的、意欲過著平凡安穩生活的女人,希望是什麼呢?也不過是像我新婚之後那種無憂無慮,平庸富泰,有夫有子的日子罷了。

  然,人們認為這是不進取的、不積極的、不值得同情的表現。

  現代婦女,被迫上梁山,事必要磨拳擦掌,力戰江湖,才有三分價值。

  惟其如此,男人才再回頭一顧?

  唉,算了,如果我已有本事獨個兒站起來做人,不需要那寬敞的肩膊,讓我枕著息一息;不需要那有力的臂彎,把我抱得安全溫暖;不需要長人獨力支撐家用,讓我無憂無慮地生活直至老死,男人啊男人,那我又何須要你?

  連生養死葬的責任都自己一力承擔的話,就把男人的身份一貶而為附屬品好了。

  請勿一邊要求我是萬能泰斗,十八般武藝行走江湖,另一邊又賢良淑德,奉所有親人如神明,朝夕膜拜。

  罷,罷,罷,累都累死了。

  女人不是一站起來獨立就顯得霸道,而是人到無求品自高,因而不自覺地表現出冷漠。

  只有那些再不相信情愛等於一切,足以維持生命的女人,才會站在不敗不倒之地。都是陳陳相因,可憐可憫可笑的雞與雞蛋問題。

  第53節

  轉眼又是另一個星期天,我差一點點就要爽掉兒子的約會。工作實在太多,心情尤其緊張,因為我設計的那個中央廚房供應中心在週一就開始投入操作了。一番理論,是否能發展成一個運行暢順的事實,是非常令當事人擔心的一回事。

  我原想留在中央廚房供應中心內再與職員作最後的檢討,然,富山很緊張的在週六晚搖電話來說:「媽媽,你明天一定會帶我到海洋公園?你一定會是不是?」

  我差點失聲笑出來,那海洋公園,怕富山已經去過九十九次,還新鮮如昔,孩子的心倒不易變。

  我不忍令他失望,於是答:「一定,放心好了,還不去睡呢,夜了。」

  「好,我這就上床去。媽媽,我在這兒給你一個飛吻,道晚安。」

  電話筒裡傳來甜蜜的聲音,甜到心底深處。

  才買好票子走進海洋公園,富山就四處張望。我問,「你是識途老馬,先到那兒去,就你帶著媽媽走吧!」

  富山也不造聲,還是四處張望,竟還急得跳起腳來。

  「怎麼了,富山,我們從那一站玩起?」

  「來了,來了!」富山忽然如釋重負的喊,指著我背後說:「看,爸爸來了!」

  我回轉身去,果然見到了丁松年。

  丁松年走近我說:「讓兒子有個有父有母的星期天好不好?」

  富山望住我,一臉懇求的緊張模樣。

  我不能說不好,純為了兒子。

  老早知道富山需要有父又有母,在他狂戀之時,何以又不留情不留手?

  真教人唏噓難受。

  富山一手拖著我,一手拖著松年。這個幸福家庭的假象,竟然也為孩子帶來片刻的歡愉。

  一家子坐到吊車上去,富山拖著父母的手仍不放鬆,為此都擠到一邊坐著。

  「曼,有沒有為孩子重新再考慮我和你復合的問題?」

  丁松年開門見山的問,我並沒有答,把眼光移放到周圍的山景海景上去。

  上有澄空,下有碧海,中間有絞痛無已的心。叫我如何應付?

  我們坐到那看海豚表演的看台上去,孩子全神貫注在他認為百看不厭的節目上去,兩個成年人分明的心不在焉。

  「曼,你不打算答覆我的問題?」

  「松年,你是願意為兒子犧牲自己的幸福了,是不是?」

  丁松年正想開口,隨即把要說的話吞回肚子裡去。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當然非小心不可。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說要求復合的原因只為富山的幸福,而不是為他仍然愛我。

  「曼,出來社會做過事的人,果然非同凡響。」

  「你過譽了。」

  「你呢,你不愛富山?」

  「對兒子的感情是肯定的,相信你我都一樣。為孩子犧牲,也是應該的本份事,然,如果勉強地在一起,給他帶來的困惑可能更大。這個險是一拍兩散,並不適宜冒吧?」

  「曼,你是要我認認真真地對你表白,我仍然心上有你,才肯回來嗎?」

  丁松年永遠是丁松年。

  他的自負與傲慢,漸漸到了不能自已的境地。

  「松年,兩個人要聚合在一起,固然要你心上有我,也必須要我心上有你,是不是?」

  再沒有一面倒的情況可以在生命上發生了。以往的一切,適足為戒。

  丁松年聽了這麼一番話,臉色板得鐵青。

  我不怪他,一個曉得保護自尊的人,只不過是一個正常而健康地生活的人而已。

  我如是,丁松年如是。

  然,以下那幾句話卻令我大大的吃驚了。丁松年竟說:「你心上有的丁家人,已經更換了名字,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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