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來後,她仍不理他。
他靜靜地看著她,雖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他還是覺得她比上一次更漂亮了。那管相當挺直的鼻有一股傲氣,好像在發出警告:生人莫近。她的唇大小適中,唇瓣有一點厚又不會太厚,愈看愈性感。她的髮型很簡單,像高中女生那樣清湯掛面,深棕色的頭髮一邊掠在耳後,一邊垂到下巴。他渴望看到她美麗的眼睛。
「嗨!」他開口。「你是……」
她抬頭,臉上掛著不喜歡被打擾的不耐。
他假裝想了一下。「方夢蘭的媽咪,對不對?」
她換了個表情,露出淺淺的、禮貌的微笑,輕點個頭。
「好巧,我們又在午餐時間在用餐的地方碰到。」陳凱與女人搭訕的經驗不多,有點緊張。「這次沒有人牙痛了吧!」才說完他就後悔了。爛透了的笑話,一點都不幽默。
若芸直覺的去摸她牙痛的那邊臉頰。「事實上……」她猶豫著,說得很輕,他也許沒聽到。
「對不起,」他顯得有點尷尬。「我不是詛咒你牙痛。」
她不禁莞爾。「你的詛咒應驗了!我牙痛了!」
他微笑。「你很幽默。」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我真的牙痛。」
他愣了愣。這麼巧!「看牙醫了沒?」
「沒有。每次吃飯或深夜我比較痛的時候,正好都是牙醫診所休息的時候。」
「痛多久了?」
她略聳肩。「四五天吧。」
他拋給她一個譴責的目光。「你打算測驗你的耐痛度到什麼時候?」
若芸像犯了錯的孩子那樣垂下眼睛,用筷子翻動便當裡菜脯蛋裡的菜脯。他那含著憐惜的眼神令她有種承受不起的感覺。他們幾乎只是陌生人。「呃……也許我今天晚上會找時間去看醫生。」「你們家的人好像比較習慣醫生找時間來看你們。」
她莞爾。「你該不會打算又把我拉進你的診所加班吧?」
他肯定的微笑。「我相信等下就是你看牙醫的良辰古時,否則我預感你又會拖上幾天。」
她不太甘心的噘嘴。「你的診所生意那麼差,因此你必須經常到餐廳拉客人嗎?」
他苦笑。「信不信由你,這種事我只做過兩次,兩次都與你脫不了關係。也許我和你們姓方的有緣,以後你最好常常找些姓方的伯伯、嬸嬸、堂哥、堂妹、侄兒、侄女等等來這附近和你吃飯,讓我碰到,那我們的診所一定能生意興隆。」
她不由得輕笑,幾乎忘了牙痛。「可惜我姓方的親戚很少,你的如意算盤可能打不成。」她的眼睛瞄向別桌。「下次你該找那種牙齒不太整齊,需要戴牙套的少女同桌,才可能生意興隆。」
他搖頭。「我不會做那種事。我相信我們的機緣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嚇得急忙低頭去認真挑飯粒吃,臨逃那一瞥她感覺到他眸中閃動著,那是她上一次見到他時不曾見過的某種……野心?
機緣?言重了吧?也許是她想得太多。人家說者可能無意,或是句玩笑話。她如果聽得太認真,似有往自己臉上貼金之嫌。
「等下有空嗎?」他問。
她看看表。「我兩點要開會,一點半得出發。」
「還有半個多鐘頭,綽綽有餘。我看一下你的牙,只要幾分鐘就好,如果只是輕微的蛀牙,把洞填滿就一次OK。」
她的牙齒很不識相的在這個時候大痛起來。她不得已只好點頭。人家醫生願意為她加班,解除她的痛苦,她本該俯首稱謝的,再要去懷疑人家有沒有什麼野心或企圖,不就成了與小人同級的難養女人嗎?
十分鐘後他們進入聯合診所。
若芸低頭填初診資料,不懂為什麼必須填寫婚姻狀況。若芷早就帶夢蘭來過,他一定已經明白她不是夢蘭的媽媽。
「你最好寫下你的手機號碼,萬一預約的時間過了十分鐘你還沒出現,我們的櫃檯小姐會打電話跟你聯絡,以便決定要不要先看下一位病人。」
若芸有種被侵犯隱私的感覺。不過,理智一點想,其實她多心了,她在很多地方都留下同樣的個人資料,平常並沒什麼感覺。再說,病歷表是給每個病人填的,又不是針對她一個,她如果懷疑他會假公濟私,那她真是太自我膨脹了!
啊!反正她以後絕對不會在診所休息時來看牙。雖然他們只是牙醫跟病人的關係,但是孤男寡女的獨處,總是令她有點不安。
坐上治療椅後,她更有一種任人宰割的恐慌。嚴格說起來,他其實也沒多帥,想當偶像級明星的話,可能得請整型醫生把他的鼻子縮小一號。唉,可是人家成龍鼻子大也紅呀!呸!再紅他也是個不忠於妻子的渾賬。陳醫師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人,她也說不上為什麼,反正她就是覺得他蠻順她的眼,而且令她覺得可以信賴。也因此,她的直覺提醒她要防著他一點,最好與他完全絕緣。
他戴上口罩,亮起她頭上的燈,她本能的閉上眼睛,張開嘴巴,慶幸自己平常勤於刷牙,不至於有一口見不得人的爛牙。
他用金屬器具把她的嘴巴撐開一點。「哪一顆牙會痛?」
她用手指按臉頰後的牙齒。
「這裡?」他用金屬棒輕觸那顆牙。
「嗯。」她張著嘴巴,口齒不清的發聲。
「你在長智齒,可是長歪了,撞到旁邊的牙齒,所以你會牙痛。不把這顆智齒拔起來的話,你整排牙齒都會受到影響。啊!不太妙,你的上下左右四顆智齒全不對勁,看來都得拔。通常這種齒多半來自於遺傳。」
要拔四顆牙!若芸聽得頭皮發麻。然後她才想起,三四年前若芷也拔過智齒。
「我們先來給你的智齒照X光,瞭解一下它生長的狀況、牙根的形狀,然後再作決定。」
他為她的四顆智齒照了四張X光,X光片馬上就顯影出來。他把四張X光片掛起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