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昊天臉色肅然,沉吟了一會兒才快怏地攤開信紙。
昊天: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只怕已經不在人世。我知道你恨我,但恨若能消弭我一身的罪孽,我情願你恨我一輩子。
孩子,給我補償的機會好嗎?
念在你母親的份上,請接受我這垂死老人一丁點的心意,即使你對我的財富根本不屑一顧。
收下支票,並收留佑寧,她是個命運坎坷的女孩,不要讓嘯天和霸天欺凌她……
父字
信猶未看完,他已將其揉成一團,棄於字紙簍中。
「義父給你的十億元支票。」楚佑寧戰戰兢兢的呈上,卻教他一把奪了去,瞬間撕成紛碎。
「你怎麼把義父的心意都……」
「閉嘴!」陸昊天虎視眈眈的瞪著她,「他除了叫你送信來,還有沒有交代你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沒有、沒有啊!在你的地盤上,我能幹什麼勾當?」楚佑寧雪白的小臉因緊張忐忑而漲得紫紅。
「沒有最好。現在給我滾!」
外頭等候的一票人,聽到裡面的騷動,已經個個焦灼不安待見到楚佑寧被陸吳天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的拎出來擲向大門外時,眾人無不低聲驚呼。
鐵門「砰!二聲關上,旋即又開啟,她的皮包被丟了出來。
仲夏的西北雨來得真不是時候,剛剛還夕陽、晚霞滿天,此刻竟下起滂沱的驟雨。
摔跌在地上的楚佑寧,渾身的狼狽,臉上卻暗含著欣然的笑靨。
她淒冷的在雨中佇立良久,直到天色逐漸轉為灰暗,才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朝騎樓的另一端走去。
她走的是一招險棋,過程卻是異常的順利。
突然有股狂笑的衝動,但現在還不行,她還得再上演一齣戲碼,直到完完全全博得陸昊天的信任為止。
大雨未歇,疾風又至。
她垂長的髮絲和昂貴的衣衫,禁不住風雨摧殘,濕淋淋地貼在臉上身上,令形單影隻的她顯得楚楚可憐。
城隍廟內外吃食小販林立,聚集了各路人馬到這地方來討生活。
人越多越熱鬧的地方,外來客越不容易被發現。
每個人都忙著營生,哪有時間理別人。
三五名穿著運動衫、白布鞋的飛仔,從半個鐘頭前就在廟旁張望,楚佑寧一轉進附近的三角小公園時,便群起而上。
「你們看,台灣可真小,我們嘯哥日夜思念卻遍尋不著的人,居然就出現在這兒了。」
這樣的天候正適合幹壞事。飛仔們端著滿臉的橫肉,噙著陰笑,走到楚佑寧身畔意欲調戲。
「你們想幹嗎?」楚佑寧慌忙地躲到一棵大樹後,但他們隨即圍攏過來。
「幹嗎?你說呢?哼,仗著老頭子疼你就敢目中無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為首的飛仔忽地攫住她的長髮,將她的頭整個往後扯。
「別跟她廢話,帶回去交給嘯哥處理。」
「不要,放開我,救命啊!」誰來救她?小公園裡的行人都躲雨去了,就算偶有一兩個人走來,也只是瞠目結舌的快速閃避。多麼沒有人情味的大都會呵!
楚佑寧被強行拖行了十數公尺,喉嚨都要喊破了,總算來了兩個見義勇為的人。
「站住。」是沈忌和龐傑。
一切都是天意,她心裡低笑著。
「放開她。」沈忌暴喝的聲音,在風雨中仍是那麼撼動人心。不愧是陸昊天的左右手。
「媽的,敢管老子的閒事。」為首的飛仔話聲未竭,一記鐵沙掌已經結結實實印上他的左腮,現出五條殷紅的血痕。
好快的手法,快得大伙壓根沒瞧清楚他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把人交出來,立刻給我滾。」龐傑的話聲很輕,他故意把一截狀似槍管的東西從口袋裡露出來,要飛仔們識時務,走為上策。
「有種報個姓名。」他們回去好有個交代。
沈忌看了龐傑一眼,兩人同時抿嘴淺笑。
「小癟三沒資格知道什麼。我數到三,一、二—一」
「走!」飛仔們一溜煙地跑得一個不剩,留下跌在泥地裡,荏弱無助的楚佑寧。
「你可以自己走路嗎?」沈忌立在那兒,無措地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女人這東西最是麻煩,一旦沾惹上了,就難以脫身。
她艱難地扶著樹幹,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謝謝你們。」
「回聚樂地去吧,你可以繼續在那裡工作。」美麗的女人落難,總能引發男人以倍數成長的同情心,龐傑幾乎就要相信她會因此流落街頭,處境堪憐。
「不了,天下之大,豈無我容身之地。回去告訴陸昊天,我感謝他,更瞧不起他。」輕輕朝兩人擺擺手,她堅毅地走自己的路。
雨絲紛飛,雷鳴轟隆,四周霎時間宛如潑墨般,黑得教人心悸。
沈忌和龐傑沒有追上來,這倒是出乎楚佑寧的意料之外。
按照她編撰的劇本,情節不該是這樣發展的。萬一他們真的就這樣讓她走,那後半段的戲該怎麼演?
難道以她無往不利的美艷,還打動不了陸昊天的心?他是真正的無動於衷,抑或是步步為營?
楚佑寧走出小公園,立在馬路旁,想攔一部計程車坐回臨時租來的住處,這身泥濘,至少得先回去清洗清洗。
她的皮包呢?糟糕,方才忙亂中,她竟遺失了皮包!
倉皇趕回原處,就著微弱的路燈往四下飛快梭巡.卻哪裡有她那只紫色香奈兒皮包的蹤影。
莫非這也是天意?讓她弄假成真,不得不流落街頭?
又濕又冷,加上驚惶失措,飢餓感來得如此強烈,老天,她必須盡快找到她的皮包,她的皮包呢?
「你在找這個嗎?」
好熟的嗓音。抬眼見陸昊天似笑非笑地倚在那棵大樹下,手中搖晃著的正是她失落的皮包。簡直不敢相信——
她居然好開心見到他,幸虧是他,換作別人,恐怕永遠都不可能物歸原主。
那皮包裡放著她的提款卡、信用卡和所有的證件……思及至此,她的心再度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