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臉色忽然變得這麼難看?」他的笑顏越深,猶如一種嘲諷。
「誰能要求一個飢寒交迫的人,臉色不蒼白憔悴?」
楚佑寧膽顫地走上前,企圖取回她的東西,陸昊天卻已主動遞上。
「下次要小心一點,別又弄丟了,吉野小姐。」
吉野?
他果然翻閱過她的證件,卑鄙小人!
吉野是她在日本的本姓,她一直刻意隱瞞的姓氏。
和她相處多年的人都沒能得知,竟在短短幾天內,就教他給戳穿了。
「多謝了,陸先生。」她頓了下,咬著唇說:「下次在撿到別人的皮包時,記得千萬不要侵犯別人的隱私,那是很不道德的。」
「不打開皮包查閱,怎能物歸原主?」陸昊天身體依然文風不動,只嘴角微微上揚。「你害怕洩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我……」棋逢敵手,這一著她只怕要屈居於下風了。「算我失言,我跟你道歉。」
「言不由衷,礙難接受。」他的故意刁難令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風雨持續摧打著她,惡寒狂襲而來。再這樣耗下去,她鐵定要生病的。
「接不接受隨你,再見。」一轉身,他已攔在前面。
「你想做什麼?」
「給你一個台階下。」他說:「既不是真心要走,就跟我回去吧。」
正中下懷。但,她卻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
這個男人比她預期中的還要陰沉狡詐,機智多疑,她得小心應付。
楚佑寧尚在考慮該如何回應他這個絲毫不具誠意的邀請時,他已拉著她的手逕自走往公園外。
一部黑色轎車停在那兒,引擎發動著,似乎相當篤定它的主人很快的就會折返。
「這個拿去。」陸吳天擲了一條毛巾給她。原還欣慰他剛冷的外表下,尚有一顆憐香惜玉的心,怎知他卻接口說:「擦乾淨點,別弄髒了我的車。」
楚佑寧沒好氣地望了他一眼,才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髮梢上的水珠。
陸昊天將車子駛向東區,和她住的地方正好背道而馳。他無意送她回去.想帶她到哪裡去呢?
內心忽爾升起莫名的惶恐。這人做事難用常理推論,他該不會……
胡思亂想之際,驀然接觸到他投來審視的眼。
「憂心忡忡?」陸昊天冷冷低笑。「犯不著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有著一副壞心腸。」
「請收回你惡意的批評。」楚佑寧很少這麼生氣,一向淡漠面對世間事的她,聽到壞心腸三個字,竟肝火大動,怒不可遏。
「我說錯了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或許沒能完全猜中她的心機,但會成為陸常風的義女,且混跡美洲豹的人,怎會是個純真善良的好女孩?
「當然錯,而且錯得離譜。」連續打了三四個噴嚏,欲裂的頭疼隨之而來,楚佑寧難過得揪著心。「既然認定我不是個好女人,就讓我走吧,從此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連救命大恩也一筆勾銷?」他又不是慈善機構的義工,冒著風雨趕來,就為了日行一善?
「你有求於我?說吧。」方纔的盛怒害她差點忘了身上背負的「神聖使命」。「但凡我能力所及,絕對義不容辭。」
一下子又顯得正義凜然了?
善變的女人十之八九絕非善類。
不過既是好意,就沒有不接受的道理。「我今晚請一名日本客戶到家裡吃飯,需要一個女主人。」
「憑你陸大老闆,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偏選上她?
「的確,」陸昊天同意地點點頭。「但要找一個既漂亮,又懂得交際手腕的女人,可不容易。」
原來如此。
楚佑寧慷慨應承。「今晚幾點?我回去準備一下,你派車來接。」
「不必費事,你直接到我住的地方梳理打扮即可。」
他的座車已緩緩駛進一條外人很難注意到的幽靜小巷,霍然出現在眼前的日式瓦屋前,竟約有否來坪的草地.左側一棵長鬚飄蕩的老榕樹,少說也有數十年高齡。
陸昊天尚未停妥車子,屋裡已經跑出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為他開啟車門,附著他的耳朵不知低聲說些什麼,好一會兒發現駕駛座旁的楚佑寧,不覺大吃一驚。
「帶她去找歐巴桑,三十分鐘之內再帶她到客廳。」
回頭盯著楚佑寧,權威的叮嚀著,「記住,從現在起你必須扮演四個鐘頭的陸太太,一點紕漏都不能出。」
見他昂首闊步逕自走向大門的傲慢背影,楚佑寧相信她的頭頂一定煙火繚繞了。
「楚小姐,這邊請。」阿飛很客氣地領著她從右側門拾級來到二樓,交給一名看來十分友善名字叫雪姨的歐巴桑。
「我等你好久了,快,先進去洗個澡,瞧你都濕透了。當心著涼。」
沒想到雪姨已放好了一缸熱呼呼的洗澡水,正好可以洗滌去她滿身的污濘和寒意。
陸昊天算準了她非來不可,所以事先把什麼都安排好了?
楚佑寧光裸著身子躺進浴缸裡,卻定不下心思好好享受這一室的溫馨。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處心積慮所謀劃的,突然之間都成了多餘。
霎時,她竟分辨不出自己的處境。從算計者,成了被算計的人,她怎能不心慌!
雪姨在門外提醒她,時候不早,陸先生在樓下焦急的等著呢。
匆匆擦乾身子。裡著一條浴巾走出浴室,雪姨立刻將準備好的套裝,為她一一穿上。
合身極了,就是她自己親自到專櫃買,也不一定能買到這麼恰到好處。
「你怎麼……」
「陸先生叫人送來的。」雪姨望著她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迅即接口說。「坐下來,我幫你把頭髮盤起來。」
雪姨的手很巧,三兩下,已將她的長髮綰成一個非常賢妻良母型的髮髻。
當她素淡著白皙的臉龐,出現在一樓的客廳時。
包括陸昊天在內的五名男子,俱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女人可以彩繡輝煌,煙視媚行;也可以雅淨溫婉,宜室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