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楚佑寧的確令人歎為觀止。
「陸哥,客人到了。」阿飛進來知會眾人。
原來這名六十開外的日本企業家也帶著妻子一道來。據說思想老舊的日本人,很重視家庭生活,認為一個男人要是連一個家都經營不好,可想而知其事業也必定很難掌理得宜。難怪陸昊天要她充當他臨時的太太。
表裡不一的男人。
「山本先生,這是我妻子佑寧。」陸昊天在說謊的時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那麼的自然泰若。
「晚安,一路辛苦了。」楚佑寧字正腔圓的日語,不僅讓陸吳天一愕,連山本夫妻都大表讚歎。
「陸太太的東京腔,真是好聽。」山本太太問:「在學校學的嗎?」
「不,在日本,我媽媽是日本人,我在東京新都廳住了七年。」
「真的?我的娘家也在那兒。」
兩個女人竟像多年不見的知己好友,熱絡地交談著許許多多瑣碎的家常,無形地讓陸昊天和山本先生的合作計劃,極順利的展延開來。
這頓飯局持續了三個多鐘頭,山本太太臨離去時還緊緊握著楚佑寧的手,要她無論如何都得到日本一趟,讓她有機會作束,回請他們。
「等回到日本太久了,」山本先生說:「不如明天吧。我知道喜來登飯店有很道地可口的料理,不知道賢伉儷願不願意賞光?」
「哪兒的話,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呢。」演戲,楚佑寧比誰都在行。瞧她巧笑倩兮的模樣,既嬌柔又嫵媚,輕咬著下唇時,又像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孩。
山本夫妻結縭三十幾年,膝下猶虛,她這副逢迎的姿態,正好打動了他們思女若渴的心。
陸昊天冷眼旁觀,終於明白,為何那老頭子會破格收她為乾女兒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中午十二點見。」
山本夫妻依依不捨地走了,沈忌和龐傑、阿飛也識趣地先行離去。
大廳上只留下他們「賢伉儷」倆。
輕鬆愉悅的氣氛一下子凍結了起來,兩道星芒各懷心事地追逐了起來。
「明天?」陸昊天沒頭沒腦的問。
「你將欠我一個人情。」她的頭一個計謀,就是要和他牽扯不清,這樣她才有機會進行下一步棋。
「目的呢?」
楚佑寧一笑,她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更美,更能觸動人心。若非她有著複雜的,教人捉摸不定的意圖。
陸昊天也許對她會有不同的想法。
「非得要條件交換?我不能只是單純的希望和你結個善緣……」楚佑寧突地淒婉旋身,險些就撲倒在地。
「怎麼了?」陸昊天不明所以,本能地伸手相扶持,驚覺她手心正冒著冷汗,臉上血色陡地褪得一千二淨。
「先上樓休息一下,我請醫生過來。」
順水推舟,她得把握機會。雖然確實是受了極大的風寒,剛才要不是靠著一股意志力強忍住,她早就不支倒地了,但能因禍得福,順利住進陸昊天的「家」,倒是意外中的收穫。
楚佑寧被安置在方纔那間裝潢得相當雅致的臥房,雪姨熬了碗薑湯,勸她多少喝一點好怯怯寒。
十五分鐘後,一名姓紀的醫生倉皇趕至,先幫她量體溫,測脈搏,忙亂了一陣,要她服下五、六顆藥丸,囑咐她必須乖乖的修養一兩天,才能下床。
出到門口,楚佑寧聽見他跟陸昊天說——
「這女孩子的身體很弱,一不小心恐怕會引發肺炎,要是到今晚十二點以前燒沒全退,最好趕緊送到大醫院掛急診。」
又是另一個意外,意外中的災禍。
楚佑寧將被子拉緊些,嚴密地蓋住週身,只露出一張我見猶憐的俏臉。
陸昊天轉回到床前,睇著她,面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忽冷忽熱,她開始冒汗,豆大的汗珠從光滑的額際順淌而下,瞬間濡濕了兩邊的花枕。
舉棋不定的陸昊天,從浴室裡拎來一條毛巾,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拭著淋漓的汗水。
「你出去吧,我沒事的。」飽受煎熬的她,眉頭都沒皺一下。
「不許逞強。」她的額頭熱得發燙,怎能說沒事。
「我現在就送你到醫院。」
「不要,我只需睡一覺就好。」一旦住進了醫院,她的全盤計劃就泡湯了。
陸常風不知道還能拖多久,萬一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陸嘯天交付的工作,損失可是相當慘重哩。
「在我的地盤上,我的話就是命令。」任何人不得違背。
「我的身體當然由我做主,難不成你怕我死在這裡,害你無端受到牽連?」
嘿,一語提醒夢中人。他是沒想到這一點。
「就衝著這個理由,我還真是非送你到醫院不可。」
彎身將她強行抱起,直奔樓下。
接下來的事情,楚佑寧已經記不清楚了。她昏昏沉沉地,依稀知曉自己坐上了車,搖搖晃晃來到某家醫院,然後腦中便一片空白。
第三章
躺在市立醫院六。二號的特等病房裡,楚佑寧感覺渾身像火煎火燎一樣,熱得整個人都要蒸發掉,身體不停地抖動;然後是冷,無邊無際的冷,冷進她的骨子裡,冷得她四肢百骸都要凍成冰棒。
實在極度睏倦,她陷入迷離恍惚的夢中,在夢裡前塵往事一一浮現……
她早逝的父母,誤入歧途至今仍然執迷不悟的弟弟,以及自始至終,無怨無悔關愛他們的阿姨。
阿姨又在數落她弟弟了,嗓門奇大的她,每罵一句,就要連她也牽扯進去。
最後是吉野少夫,他站在遠處默默的望著她,像一種期待,一種慌亂,為什麼呢?
楚佑寧努力看真切一點,呵!他望著的不是她,是她背後的人,那個人從黑暗處走來……竟是陸昊天!怎麼會是他?
荒誕無稽的夢,她費盡所有的力氣,掙扎著醒來。
「你怎麼樣了?」
是陸昊天,他一直守在這兒?楚佑寧疑惑了,他不像陸嘯天所形容的,是個無情無義,冷心冷血的人嘛。
「我好餓,想喝一碗熱熱的粥。」她虛弱的說。